街道上吵吵嚷嚷,在街上的百姓被士兵用长戟分为两列,目光都集中在队列内骑着白马的乔瑟王子。王子身着华丽的板甲,红色的披风绣有一只威武的狮子,在风的吹动下好像活了一般。几名手持长矛的骑士围绕在王子身边,保卫着他的安全,谨防有小人袭击王子。一位骑着骟马的男人驱马从骑士们挤进王子身旁,与王子并驾齐驱。
“大人,真是壮观。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你。”男人的脑袋晃来晃去,好似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孩一样。
“好了,别摇头晃脑了。”乔瑟摆摆手,示意男人停下来。
男人很听话的停下来,然后低声对乔瑟说:“大人,周围是安全的。你的兄长应该没有蠢到在剑兰骑士团的眼皮底下搞什么刺杀活动。”
“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乔瑟勒了一下缰绳,“在没看到骑士团团长雅克·德·莫雷之前,都不能确定是安全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是你告诉我的。”
男人点点头,瞥视到隐藏在安排在民居内的弓弩手,这些人都是他在几天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乔瑟的安全。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就连乔瑟与旗下的内阁人员都骗过了。乔瑟他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正往外瞟,似乎在关注什么,虽然很好奇,但没有过问。他十分相信这个从农夫家中捡来的男人,想到当时他们见面的场景,不由得笑了出来。
“哦,大人怎么如此高兴?”
“看到你现在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当时我在田间捡到你的样子。”
“是啊,在下这条命,都是大人给的。大人的命,就是在下的命。”
这个面黄肌瘦,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男人在不久前成为了乔瑟的左膀右臂。当时乔瑟外出打猎射中野鹿,正准备回收战利品时却发现这个男人扑在鹿身上,衣着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留着长长的指甲,好似一个野人。男人看到乔瑟丝毫没有惧意,拔出身后的小刀当面刨开鹿的身体。这一行为可激怒了乔瑟的随从,他们拔剑就要杀了这个无理的男人。乔瑟摆摆手示意随从退下,下马询问男子为何要夺走被自己射中的鹿。
“大人,这鹿虽是你射中的,但真正能吃到人可不一定是你。”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瑟压住怒气问。
男人放下刀,靠着鹿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杜泽雄狮的小儿子吧。你腰部的那把佩剑已经象征了你将会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但真正能否成为国王,还要看你那几个哥哥什么态度。大人,现在你已经射中了鹿,可前来夺鹿的可不止有你。而且家里人夺鹿那还好说,若是有外人夺鹿,你又能防住吗?”
这番话一下子戳中乔瑟接剑之后的心病,他有把握能够击溃两个蠢货哥哥,可那些其他王国又会怎样对付自己还是未知数。
“还请阁下为我指点一二。”
“那先请我进宫,我先有个好行头再为大人指点江山。”
“好,请问阁下姓名?”
“无名无姓,还请大人为我赐字。”
那天后男人有了个新姓名,叫做纳斯·谢菲尔德,也有了新身份,是奥特兰公国的掌玺大臣。出身卑微的他常常遭受同僚的白眼,而且放荡不羁的穿着与贵族礼仪相差甚远,刚刚上任一个月,便被刺杀了三次。就算常常有人给乔瑟打他的小报告,乔瑟能理解纳斯确实有恃才放旷的资本,也常常劝诫他要学点贵族礼仪,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就在最近前几天,一场为纳斯准备已久的谋杀终于在乔瑟的酒席上发动了,乔瑟的军事统帅再也无法忍受纳斯,带着士兵冲进酒席,不顾乔瑟的警告直取纳斯。面对袭击,纳斯不慌不忙地拿下挂在墙壁上的装饰剑,狠狠地给士兵与军事统帅上了一堂剑术课。这场谋杀后,纳斯饶恕了军事统帅的性命,不过却剥夺了他的封地归在自己名下,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了。
马匹停在高高的白塔前,乔瑟与纳斯一同下马,骑士团团长雅克正在门前等待他们的到来。马倌牵马前往马厩,仆人为二人卸下铠甲换上便服,来到白塔内最大的会议室。团长雅克与王子乔瑟都穿着最近十分流行的镶有银色徽章的束身黑色短衣,纳斯可受不了被勒紧身体的感觉,于是穿了宽松的浅色长袖出席。
看到纳斯无礼的衣着,乔瑟尴尬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侮辱团长大人的意思,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没关系,没关系。”雅克赔笑道,指着放在桌子上地图,“我们来说说战争吧。乔瑟王子殿下,根据探子来报,南方的大军足有一万余人,而我军算上骑士团与雇佣军将近七千。这场战争,您真的有必胜的把握吗?”
乔瑟没有回答雅克,而是看向纳斯示意他说出见解。
“当然有,此战我军必胜。”纳斯从怀中掏出羊皮纸,摊开放在桌子上,羊皮纸上写满了纳斯狂草的字迹。“此战我军是援救枢纽城,乃是正义之师为正义而战,敌军师出无名仅是一腔热血,这便是第一胜;此战我军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敌军跋山涉水与我军战斗必水土不服,疲惫不堪,这就是第二胜;此战虽敌众我寡,但我军精锐远超敌军,这是第三胜;此战我军人才济济,敌军只有一个尸鬼作为领袖,这是第四胜。此四胜在我军,敌军怎能取得胜利?”
“阁下言之有理,可敌军数量有我们两倍之多还有那凶猛的尸鬼将领,我们真的要靠自己迎击他们吗?”
纳斯点点头说:“必须要这么做。若是向北方诸国求救,只会得来诸国的嘲笑,等到多特兰被掠夺一空,他们再出兵救援,只为看多特兰的笑话。敌军虽有13000多名士兵,但其中骑兵只有1500人左右。在北方的平原上发生战争,我们的骑兵可以完美地机动性与冲击力撕碎敌军的阵线。我的密探也打听到了敌军的怪物,除了那个尸鬼将领外,我自有计策消灭他们。”
“莫非阁下是术士?”雅克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我会用我的智慧击败怪物,但那个尸鬼我确实束手无策。”纳斯双手拄着桌子,抬头看向雅克,“团长,我深知剑兰骑士团的实力,因此才会建议你们组织精英骑士。你率领的陷阵骑士,不需要参加会战,但需要直面那个尸鬼怪物。你有把握击杀那个怪物吗?”
“我……”
正当雅克犹豫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术士法尔夫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巡逻的骑士们。
“那个尸鬼怪物就由我与雅克一起斩杀。”法尔夫拍拍胸口。
骑士们可算跟上法尔夫一起冲进会议室,队长急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各位大人。是我们的失职,让这位客人闯入会议室,我现在就……”
“别别别。”纳斯的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满脸胡茬,衣着不整,邋邋遢遢的法尔夫,“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他转向雅克,兴奋地说,“团长,我虽与这个男人没什么交集,但他绝对是个人才。你可重用他。”
乔瑟看向雅克,雅克也看向乔瑟,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就连法尔夫都在发笑,只有纳斯蔫在原地不知他们为何发笑。待到骑士们走后,众人跟纳斯解释,他们早就认识法尔夫。雅克与乔瑟都在心里赞叹纳斯人人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法尔夫绝非异人,但实际上纳斯并没有看出法尔夫是个术士,只觉得他是个勇夫,此时能站出来必有什么能力。
会议在战略讨论中继续进行,没学过军事的法尔夫只好坐在在沙发上摆弄垂下的头发,等待时间流逝。回到立顿市的他马上联系骑士团找到了菲雅,向她道了歉,得知夺走卷轴的是吸血鬼威拉德,再加上艾多拉来夺麒麟角,自然是猜到这些事都跟鲁铂克有关。后恰逢莫莉来看望菲雅,又知道了南方大军内的尸鬼与怪物们。这两件事很快在法尔夫脑中跟鲁铂克连接到了一体,他急忙忙来到白塔想要找到雅克,无意闯进了这场军事会议内。
随着壁炉火焰熄灭,会议走到了尽头。法尔夫终于可以站起身与雅克搭话,却被乔瑟礼貌地拦下,带他上车前往立顿市的行宫。乔瑟没让法尔夫多问什么,一下车便让仆人包围住他,带他进入热气腾腾的浴室。他裹着浴巾稀里糊涂地进入浴室,躺在水汽萦绕的浴池内。
“真是舒服。”他闭上双眼好好地享受恰好的水温。
“很舒服吧。”
耳旁突然传入乔瑟的声音,这让法尔夫一惊,不由得睁开双眼,看到面前水雾内的人影。人影靠近法尔夫露出样貌,坐在他的身旁。
“呃……王子殿下,你跟我共浴有什么事情吗?”
乔瑟没有在意法尔夫的视线,用手巾擦拭身体,“一是有人委托我,让我把你洗干净;二是我想跟你谈谈有关我的事情。先说我的事吧。”他拧干手巾,搭在肩膀上,“你说对的,法尔夫。坐在王座上,我不是我。我接受了我父亲的剑,承担了继承家族的大人,致力要成为父亲那样的王者。白日我要处理公国政事,晚上则要处理内务纠纷,我发现我越来越麻木,像一台机器一样。面对哥哥的威胁,我曾经还保留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可现在只想让他们两个快点解脱。只有在这袅袅的水雾中,我才能静下心享受为‘人’的时光。”
法尔夫低下头用水洗了洗脸后说:“你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我劝你放弃成王这条路吧。”
“当然不是。”乔瑟长出一口气,“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这些话不能说给我的臣子听,但能说给你听。法尔夫,我可以委托你一件事吗?”
“报酬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女人、权力、财富,这些你都不感兴趣吧。”乔瑟揉了揉肩膀,“你比我更空洞,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满足不了我的。法尔夫看着乔瑟微微一笑,这句话可不能让王听到,于是改口说:“你说委托吧,我还没想好。”
“是吗,那我可就说了。我希望在我父亲去世后如果我登上王位,你能保护好我大哥的女儿。”他把整个人都浸在水中,仅露出一个脑袋,“那时的我肯定会斩草除根,我希望你能阻止我。”他的话音中没有任何的虚假的感情,所言皆为真情实感。
“我会的,到时候我会拼上性命保护她,送她进入阿特拉斯学会远离多特兰王国。”
“谢谢你,法尔夫。”乔瑟站起身,用浴巾裹好身体,离开浴池。
“真是的,明明都是人,却要装出一副铁面无私,不染世俗的样子。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这些居于高位的人们。”他拿起旁边的浴巾,擦净身体,也离开了浴池。
在门外等待他的仆人并没有拿来他衣服,而是为他准备好宫廷用的华服,还在身上掸了掸迷人的香水。在仆人们的护送下,他离开浴场穿过弥漫着薰衣草香有些昏暗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呃,我要在这住下吗?”法尔夫扯了扯领子。
“是的,大人。那位小姐已等你多时了。”
“那位小姐?”
仆人们点点头,敲了敲房门,“法尔夫大人已到。”
“嗯,你们可以离开了。”
法尔夫的手停在门把手不敢再动一下,转身想要逃跑,可还未等迈出腿,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下被打开了。金发精灵挺着丰满的胸部,穿着暴露的蕾丝睡衣,一把搂住了法尔夫手臂,那两团柔软的触感传到他的脑中。他刚刚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迅速屏住呼吸,摇动手臂想要挣开精灵的搂抱。
“啊呀,法尔夫。不要这么激烈。”精灵灵巧地围绕法尔夫的手臂旋转半周,来到他的面前,然后装出被绊倒了倒在他的怀中。她扯下法尔夫衣服,露出紧绷的胸肌,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上画圈圈,“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不如进屋谈谈。”
“我拒绝,凯瑟琳。”他一把扶起精灵,整理好衣服,又好好紧了紧束腰带,防止精灵把他裤子拔下来。这些都做好后,法尔夫撒腿就跑,自从领会过她的技巧后,便再也不想跟这个饥渴老女人共处一室,更何况她还喷能迷人心智的香水。
“桀桀桀桀桀。”她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被香水催情的她完全不顾形象,如疯子一般追逐法尔夫。
“该死,这疯婆子怎么用力强力催情剂。”法尔夫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很快就要被凯瑟琳追上,直接停下脚步面对凯瑟琳。
“法尔夫,来吧!”
凯瑟琳像猛虎一样扑去,法尔夫滑铲避开扑击,可凯瑟琳在空中踏中墙壁完成转身,一把从后面锁住正要起跑的法尔夫,用关节技锁住他。
“疼疼疼疼疼,我投降,我投降。”法尔夫敲着地板大喊道。
听到法尔夫的投降,凯瑟琳才松开手,站起身整理好散乱的长发,朝他抛了个眉眼。法尔夫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对准她,然后念了一句咒语。一股强烈的水流从手指缝隙间射向凯瑟琳,正中她抛媚眼的脸。
“法尔夫,你干什么!”凯瑟琳擦净脸上的水滴后生气地说。
“让你清醒一下。”法尔夫双臂交叠放在胸前摆出无奈的表情,“别闹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南北交战之际看到一个来自树海的精灵在王子乔瑟的行宫中,还穿着这样暴露的内……睡衣。”
“哦,难道你吃醋了吗?”凯瑟琳露出坏笑。
法尔夫伸手想要弹凯瑟琳脑瓜崩,却被闪开,“没有,如果有人逼你干那种事,你能让那人永久绝育。就算他侥幸击败你,那你应该也不会活在世上了。”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法尔夫,你果然……”
“打住,打住。我可不是你的白马王子,你奇怪的贞洁观能够用在我身上就好了。”法尔夫摇摇头,“我们需要谈一谈,但不是在床上。喂,仆人们。麻烦你们去这位小姐的房间,把一切的香薰、香料都拿出来,顺便帮我们带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摆在房间内,最好能给我沏一壶上好的红茶,摆放在那张桌子上。
“真是的,法尔夫。明明在几个月前你还没对我那么冷淡。”凯瑟琳贴近法尔夫抱怨道。
法尔夫推开凯瑟琳义正言辞地说:“如果你没把给能把狮子累坏的香薰用在自己身上,我还能对你好一些。现在,跟我保持一点距离,把你的藏在兜中手拿出来,别让我看到藏在内衣里的**。”
“是。”凯瑟琳沮丧地答应一声,但还是从内衣里拿出指甲大的药丸,攥在手中。
这点小动作,皆在法尔夫眼中,看来仆人接下来拿来的茶水是不能喝了。
“呃……你被乔瑟邀请了?”法尔夫望着冒着水雾的红茶,明明十分口渴,却不能喝下红茶。因为他刚才亲眼看到凯瑟琳悄悄地往茶杯里扔了个药丸进去。
“是的。不过更准确说,不是乔瑟邀请我,是乔瑟的掌玺大臣邀请我,给了我一大笔雇佣金,让我为北方军队出力。”她朝法尔夫推了推茶杯。
“我还不渴。”法尔夫推回茶杯,“所以,你就为了雇佣金就加入了人类的北军。要知道,南方军队中可不止有人类,万一遇到你的同族,你要怎么办?”
“各为其主罢了,拉芙族族人可不会为这点小事而迷茫。所以,法尔夫。”凯瑟琳摘下吊带,露出光滑的香肩,还有那丰满的半乳。翠绿色的瞳孔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上还挂有刚才胡闹留下的小水珠。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看向法尔夫。房间内的香料明明都被仆人拿走,可在这狭小的房间中却弥漫着除茶香外摄人心魂的香气,香气如无形的手钻进他的鼻孔,捏住他怦怦直跳的心脏。
“凯瑟琳,我该走……”他想要站起身,可双腿却无力支持,只能坐在原地,小声地说话。
凯瑟琳拿过茶杯喝尽杯中茶水,慢悠悠地站起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在耳旁轻语几句,之后回到床上。法尔夫站起身,带上门朝她道了晚安,离开房间。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术士如铁面般的脸上,他来到更衣室,正准备脱下华服时,一股迷迭香的味道传到鼻中。
“如果,当时我……不,她都告诉我让我干我想干的事情了。”他换上略微发臭的常服,把华服丢进桶中,推开房门,却又停在门前,不舍地看眼那件华服。
走吧,法尔夫。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自己想要离开房间,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立在原地,没有迈出一步,双目也没从那华服上离开。
我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她是我的什么,我迷茫了吗。这股刺痛与空虚的感觉,我是在为错失这次机会而后悔吗。
一阵清风从窗户外钻进房间,吹动他的衣袖。彼时彼刻好似此时此刻,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她轻轻呼唤着法尔夫的姓名,握住他粗糙的大手,露出幸福的笑容,毫无遗憾地进入梦乡。
泪滴划过他的脸庞,仆人的呼唤把法尔夫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擦去泪滴,轻咳一声拉了拉衣领,让仆人送他离开行宫。乌云悄然遮住月亮,笔直的街道上连守卫都不见踪影,只有法尔夫一人走在街上。一阵风吹过他的侧脸,他握住腰旁的佩剑,转身看向身后的房顶。乌云散去,月亮重新出现,皎洁的月光映出房顶上的人影。
“威拉德,你又想来赴死吗?”法尔夫拔出佩剑,看向立在房顶上的吸血鬼。
吸血鬼张开翅膀,冷哼一声,振翅高飞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