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接近尾声,再过几个小时,德兰城的钟声便会响起宣告新的一年到来。原本安静的夜也因一年的最后一天变得活泼起来,德兰城的人们升起高高的篝火,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享受一年的最后一天,等待聆听德兰城的钟声。当地的流氓地痞也会遵守老大的规定,绝不会在这这一天见红,也加入人们一起参加年末庆典。
无论是富人区还是穷人区,为了未来讨个好彩头,都会在房檐上挂上才是的饰品。活泼的小孩也特意被家长们允许去别人家要一些甜食,祝福自己未来遇到跟令人感到幸福的甜食一样美好的事物。就连路旁掉光叶子的树木都被人挂上几条彩纸来点缀一番。在市中最热闹的广场中,商贩们已经摆好了摊位,等待客人光临。法尔夫从人群中挤出,手中拿出三个已经被削好皮,插上木棍的苹果。
菲雅则与卡露丝站在一棵树下等待法尔夫,卡露丝用木签扎出烤好的肉,朝菲雅递去。菲雅幸福地吃下肉,端详卡露丝的小脸蛋。这时法尔夫打断二人的对视,伸出那两个苹果挡在二人中间。
“把苹果吃了,我们就该去了。”法尔夫看到二人快乐的样子,背过二人望向人来人往的广场,叹了口气。
我决不能让卡露丝与菲雅受到伤害,法尔夫,不要把无关的人卷进这件事,如果真的卷进来了,那么就保护好他们。法尔夫这样想到,拔下**苹果的木棍,用力啃了口苹果。三人吃完苹果后穿过充满欢声笑语的众人,直接来到堡垒下,进入园林。
园林中并没有守卫,倒不是他因节日擅离职守,而是萨克雷亲自给他们放了个假。本应无人的园林中,却出现一个披着披风的男人,他抚摸着肩膀上的狐皮毛,无聊地望着还没修好的雕塑,等待法尔夫一行人很长时间了。看到法尔夫到来,他急忙走到法尔夫面前问:“法尔夫叔叔,你终于来了。”
法尔夫看到萨克雷倒是有些惊讶,“怎么了?”
“一定要选今天吗?我希望你们能来我的宴会,明天再来这里……”
法尔夫摇摇头,“不用了。我理解你这片心意,但这件事一定要速战速决。你快回去吧,德兰城主的宴会城主却跑了出来,英莎她会气疯的。”
萨克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离开了。风吹干枯的树枝呼啦作响,法尔夫摸到腰旁的佩剑越发有些冰凉,手心不由得流出冷汗。菲雅抱着斩蜓刀靠在树旁一句话都不说,闭眼上眼等待卡露丝打开通往封印地的门锁。卡露丝靠近雕塑,抬起双臂,对准雕塑。光芒逐渐朝双臂汇聚,她伸出手臂抓住雕塑本应握剑的手。倏然一阵冲击激起尘土卷起一层烟雾,烟幕弥漫在这园林之中,月光穿过弥漫开来的尘土形成一道简约的光柱,照在吱嘎响的雕塑上。
土崩瓦解的雕塑下藏着一段看不清尽头的楼梯,法尔夫直立在楼梯口,面容严肃。即便是不用下去,他也能感受到从楼梯下传来令人窒息的魔力浓度,右臂在跳动不止,蕴藏在手臂之中的冈格尼尔感受到了隐藏在魔力之下扭曲的命运线。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偏离了原定的轨迹,与神灵对抗的命运也许本身就不存在,这种“错误”的命运真的有必要去维护,去实现吗?但如果遵从宿命默许卡露丝自裁,这又“正确”吗?法尔夫转头看眼卡露丝,不由得冒出这种想法。
卡露丝与法尔夫四目相对,她低下头微笑着轻声说:“法尔夫,感谢你能让我与菲雅姐姐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从被创造到遇到你之前都没走出个这狭小的园林。宿命捆住了我,可我也必须要服从宿命,因为我存在的价值便是死亡。”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柔弱,“可我却遇到你们。你把我从园林中赶了出来,而我遇到了菲雅姐姐,我感受到了本应无法获得温暖。我真想留在她的身边,可你也发现了这扭曲又错误的命运线吧。”她抬起头,望向那深不可测的楼梯,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必要的话,请你用你的冈格尼尔刺穿我的内核,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就是为了让这个女孩拥有未来才选了这条路。
法尔夫拍了拍卡露丝的肩膀,笑笑说:“想这么多干什么。菲雅还在等你,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他抖抖肩,潇洒地走进楼梯。
卡露丝呆呆地看着法尔夫的背影,菲雅走到她的身旁,关切地询问:“卡露丝,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会你就躲在我身后,就由我来保护你。”菲雅拉起卡露丝的手,跟法尔夫一起下楼梯。
楼梯并没有很长,相反却十分的短,仅仅几十阶而已。连接楼梯的是一块封闭的空地,明明空地中没有任何光源,却不昏暗,反而十分明亮。在无一杂物的空地中,用红色染料画在空地中央的图案倒是格外显眼。
法尔夫示意二人不要轻易走动,警惕又谨慎地踱步到图案旁,倒吸了一口凉气。整片图案不是什么无规则的涂鸦,也不是什么邪恶的法阵,而是一幅简简单单的画像。画像虽有些简单,但也能推断出画像的内容是有关血腥的祭典。
女人为了报复自己丈夫寻找新欢,用了特殊的法术将恶魔呼唤于世,被恶魔附体的女人在房屋中扭断了丈夫的脖子,然后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
“这可不是普通恶魔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召唤出的可是个跟神灵同级的恶魔。嘛,算半个神灵吧。”法尔夫闭上双眼,引导大源中的魔力流往图案。
伴随魔力注入图案,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人站不稳脚,一道紫光从法阵射入每个人眼中,晃得人睁不开眼。没人感知到过了多长时间,法尔夫揉着酸痛的双眼,视线重回清晰。
他们完全脱离了地穴,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空中漂浮着破碎的岩石,找众人上方不是黑漆漆的夜空,而是闪烁着众多星星的太空。脚下夯实的土地变成了浮游在空中的巨大岩石,岩石边缘没有什么阻隔,一旦掉下去,便会跌落到末世之中。
“法尔夫,许久未见了。”
熟悉又厌恶的声音在法尔夫面前响起,法尔夫唤出冈格尼尔,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鲁铂克。
接下来,一场缠斗即将开始。
在宽阔的岩石上,鲁铂克像鹰一样张开双臂,颈部的项链挣开脖颈悬浮在空中露出诡异的银光,项链不知在汇聚神秘力量,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正被什么拉扯朝项链位置飞去,就连冈格尼尔本身所散发的幽红色光芒都被这股力量拉扯,曳出一道细长的红线。
法尔夫握紧冈格尼尔,一眼就认出那条充满力量的项链。那正在奥特兰王位继承战争中,自己在战场上拾到的项链。当时他就认为那条项链有着奇怪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正在为鲁铂克所用。
鲁铂克嘴角上扬一下,一把抓中空中的项链。在他握住的瞬间,项链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光芒也变成如涟漪般的光波朝法尔夫一行人震荡开来。当光波触及到卡露丝时,卡露丝突然跪倒在地,菲雅急忙冲上去扶住卡露丝。
“卡露丝,你怎么了?”菲雅抱住昏迷的卡露丝,拍了拍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转头对法尔夫喊,“法尔夫,卡露丝她……”
“他只是昏睡过去了。刚才那道光波会对杜兰西兽产生影响,菲雅,你照顾好卡露丝。”法尔夫转动冈格尼尔,枪尖对准鲁铂克,“鲁铂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帮你们唤醒恶魔。”
随着鲁铂克话音落下,一座巨大的黑影在鲁铂克身后的那片虚空中缓缓浮现出来。祂好似十几根章鱼触手的聚集体,一个圆柱般的身体下部分长满粗壮的触手,半透明的绿色触手上还长着黑色坚硬的毛刺。中部分虽没有粗壮的触手,却外露出有一人粗的血管,这些血管似老树根部盘根错节般覆盖住身体,剧烈地跳动着。
鲁铂克侧过身让法尔夫看清楚这个恶魔,他露出疯狂的笑容说:“法尔夫,你真的认为你能够击败他吗?”
握着冈格尼尔的右臂颤抖不止,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本能。法尔夫回头看眼菲雅,那个小女孩本不应该看到这种憎恶之物。菲雅紧紧抱住昏迷的卡露丝,软弱地跪在地上,低头打颤,连抬头看向这个怪物的勇气都没有。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法尔夫咬牙克制住身体本能对着伪神的厌恶,攥紧手中的冈格尼尔,对鲁铂克说:“我会连你带那个伪神一起贯穿。”
“那就试试吧。”鲁铂克双手分别握住木杖的头与尾,用力一拔,便从木杖中抽出一把锃亮的细剑,“法尔夫,你将成为祂的食物,而我是料理你的厨师。”
法尔夫率先出击,让半僵的身体能够动弹起来,挥动冈格尼尔朝鲁铂克刺去。鲁铂克抖抖肩,手中的细剑冒出淡银色的光芒。剑身挑开突袭的枪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告知法尔夫冈格尼尔逆转因果失败了。法尔夫并没有在意枪没有刺中鲁铂克,借住被挑起枪尖的时机,直接踹向鲁铂克。吃了一脚的鲁铂克捂着还发疼的胸口后退几步,法尔夫重新摆好姿势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能够逆转因果的冈格尼尔没有刺中鲁铂克的心脏,不是冈格尼尔失效了,而是那细剑上的蓝光在捣鬼。这片地区中的命运线如乱麻般交错,很容易受到外界力量的影响从而改变命运线。那把细剑好似能够裁剪命运线的剪刀,在冈格尼尔修改好命运线后,细剑立刻将剪断这段被修改好的命运,之后其他剪下其他命运线中的事情填补到这段丢失的命运之中,从而让鲁铂克可以躲开冈格尼尔。
“怎么了,法尔夫。如果你不发动攻击,那么我就要过去了。”鲁铂克踏步向前,挥出细剑。
细剑看似本无什么杀伤力,可真当法尔夫防守时,却被面前如狂风暴雪般袭来的刺击弄昏了眼。他一边后退一边寻找机会反击,忽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后退的脚步突然直立,法尔夫猛然侧过身用肩部作为盾牌直面刺击,细剑刺入他的身体,限制住鲁铂克的行动,而后狠狠地把冈格尼尔刺向鲁铂克。
必杀的红光映射在鲁铂克眼中,他想要抽出细剑来剪断被冈格尼尔修改的命运,可为时已晚。锋利的枪头刺入胸口,穿过肋骨从鲁铂克的后背中钻出,顺着枪身涌出的血液喷溅到法尔夫的脸上,也掉落到灰黑的巨岩上。
法尔夫冷漠地看着惊讶的鲁铂克,抽出冈格尼尔,一脚踹开鲁铂克,拔出插在他肩膀上的细剑,丢到地上。鲁铂克瘫坐在地,刚才贯穿身体的一击并没有击中他的心脏,很幸运地避开了心脏。实际上就算是刺穿心脏,法尔夫也知道这没办法杀死鲁铂克。
在第一次没刺中鲁铂克的那刻起,他多少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可当刺中鲁铂克时,他已经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他们并不在凯斯大陆,而在末世之中。
“鲁铂克,你是怎么进入末世的。”法尔夫走到鲁铂克身旁,枪尖对准他的脑袋。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鲁铂克瞪着法尔夫,就像他是胜利者一样。
法尔夫拎起他,让他站起身,狠狠地说:“因为我是胜利者。”一拳正中鲁铂克的面门。
鲁铂克旋转一周倒在地上,法尔夫用脚踏在他的头上,“我知道你在这里怎么样都死不了。我劝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不然我就直接让你感受焚烧的痛苦。”法尔夫的右手冒出一团火焰,伸手放到鲁铂克耳边,“来吧,你是想被烈焰折磨,还是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说。”
法尔夫松开了脚,踢了脚鲁铂克,让他正面翻过来。
“咳啊。你们是通过德兰钥匙进入的末世,因此你们会把自己的肉体与灵魂一起带入末世之中。而我是通过那条项链,项链可以进入末世,就像炼金术师打开末世传送门一样。”鲁铂克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说,“法尔夫,我这次进入末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消灭你,而是让你知道……”
他轻吻了脖颈下的吊坠,只留下一句话音消失了。
“神灵的力量。”
法尔夫转头看向那个已经苏醒的伪神,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