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室内,一粒粒灰尘在渐晚的阳光下映出自己的轨迹,昏暗不令人感到燥热的阳光也预示着夏天尚未完全到来。
这本应是一幅平静的画卷,但是有一股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这份平静。
“锵!”
披着天青色羽织的少年猛地把打刀插回鞘中,激起一阵灰尘伴随着清澈的响声以他为中心向外飞散。
少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唉,这个时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缓慢而坚定地把手上的打刀放进前方的柜子里,明明只是松开双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卯足了全力。
在关上柜门前,少年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柄刀,深沉的眼神里沁出一抹决意,“再见了,老朋友。接下来的路,就由我一个人走完……”
“如果你在排练的时候也能演得这么努力的话,这几年的作品的主演名单上也不会连一个‘夏致’都没有了。”
清冷的声音突兀地从后面传来,另一人捧着一捆塑料枪杆快步走来,一股脑地把它们全塞进柜子里。
夏致笑了笑脱下身上的羽织,叠好后放进另一个柜子里,吐着舌头转头对盛奕凌做了个鬼脸:“害,我的灵感也就在这种时候会爆发一下,我早就不稀罕什么主演的位置了。”
盛奕凌显然不想和夏致继续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他只加快了手上整理道具的速度。
“我说表演社也不是什么很大的社团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戏服啊?”夏致一边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耐烦,一边把一件刚叠好的戏服放到架子上,嘴里说的话一点也没有自己就是正在整理戏服的表演社成员的自觉,倒像个和表演社毫无关系的路人。
也不是因为夏致缺少耐心,表演社的服装室确实可以说大得不正常,光是目所能及的大型衣柜就有八个以上,更别说角落里零零散散可以放衣服的架子了,这的确和表演社只有十来个成员的寒酸现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包括夏致在内,一共只有三个人在这戏服和道具组成的海洋中把它们一件一件拎起来叠好并且分类存放,可想而知是多么大的工程量了,三个人努力了快一个下午也才差不多填满六个衣柜。
此时,另外两个人中长得比较高,脸部轮廓分明的那一个略微放缓了整理戏服的速度,转过头来对夏致说:“咱们表演社是由以前学校的京剧社,话剧社,舞台剧社合并来的,当年服装是是三个社团共用的,所以服装室里的戏服也是三个社团的量。”末了,还补上一句:“我们刚加入表演社那天老师就说了的。”
“咳咳,我忘了。”夏致讪笑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加入表演社的理由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哪有什么心思去听老师讲什么表演社的来历啊……欸等等,不是说那三个社团这儿的特色吗,怎么说合并就合并?”
夏致隐约记起自己刚考入这所高中的时候听说过这所学校有三个表演方面的社团特别有名。
“对,夏滨中学原本就是靠那三个社团才评上了市重点中学。”王恒远一边收拾戏服耐心地补充。
“好像是三四年前吧,选这三个社团的人数突然一下子就降下来了,简直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现在线下看表演的人越来越少了吧,后来学校就把这三个社团合并成一个表演社了。”
王恒远低下头:“就算是这样,选择表演社的人数也在年年降低,或许,如果不是这一届有苏雪晴在的话,估计表演社已经彻底废除了。”
王恒远作为表演社的社长,对表演社的感情自然比其他人要高,或许是被他稍稍影响到了,夏致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想这么多了,咱们辛辛苦苦暑假里还跑过来最后一次整理服装室不就是因为接下来高三了也不需要来参加表演社的活动了,再怎么操心表演社也没什么用了。”
“嗯,话是这么说,”王恒远不置可否,“时候不早了,你们不如先回去,剩下的我一个人也能干完。”
“你一个人做不完的。”一直在闷声不吭干活的盛奕凌终于说话了。
“无所谓,反正上一届的学长们也没整理完这里,我主要是想再待一会儿。”王恒远耸了耸肩,接着说,“苏雪晴还有其他女生跟我商量好了,希望找个时间大家在一起聚一聚吃个饭,我知道你们两个一般时间都有空,到时候商量好了时间地点之后发给你们。”
夏致和盛奕凌知道老王这家伙的性格,此时再怎么劝也没用,于是都站起身来。
在告别了王恒远之后,两人走出校门。
“王恒远是个好社长。”盛奕凌一反常态地先引出了话题。
“好人干什么都干得好。”
………………
阳光洒在落地窗前,艾登·伊利亚特正站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事发生,他所处的这个房间很大,但满地随手丢弃的文件又让它显得有些局促。
房间里最吸引眼球的当属靠墙的大书柜,它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但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书柜的四个角落放满了各种经典,从脍炙人口的名著到晦涩难懂的学术书应有尽有,而在中间容易拿取的位置则全是当下热门的流行文学,从小说到杂志包罗万象,让人不禁怀疑主人的品味是不是有问题。
整个房间看上去最值钱的是艾登身前的木桌,桌子看上去由一整木头雕刻而成,上面的花纹是最好的工匠堵上自己的名号认真地一点一点刻出来的,没有多余的加工却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质感。至于椅子,哦,没有椅子,因为这会儿用来制作椅子的木头还躺在工匠怀里,所以他不得不暂时站着。
即使在这样一个风格混乱的房间里,他的穿着也算的上格格不入,一袭灰色的风衣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了一样凸了出来,腿上的藏青色牛仔裤怎么看都太小了,在他的腿上勒出了不自然的凹痕,而他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艾登的嘴角微微往两边扯动了一下,接着走向门边,先访客一步打卡房门。
来者有一位穿着朴素黑色长袍的女性,一个穿着棕色皮革马甲,胸前挂着个扁酒壶的显得有些邋遢灰发男性青年,一个穿着哥特式宫廷裙装的银发少女,嘴角又再一次泛起了笑意。
“薇拉,我一直告诉你别打扮的像个招摇撞骗的魔法师似的,这一点上你可得和克鲁泽好好学学。”
穿着黑色长袍的薇拉本来已经认命的脸上又抽搐了一下——她向来弄不清楚自己的师兄,这个名叫艾登·伊利亚特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事。
“可我本来就是魔法师!不,我们来这里是想……”
“想撤销刚刚给你们发布的任务,对吧?”艾登笑着打断道,“嗯,毕竟你们也是刚刚才提交了休假申请,而且你又是副殿主,照理来说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对对对,你看那阳光明媚的沙滩,和煦的海风还有各种特色美食在向我招手啊!”薇拉本以为没有希望的脸上重新透露出了光泽,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艾登。
“但是,我拒绝。”艾登依旧保持着笑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很喜欢新世界的这句话,你是副殿主没错,但我是殿主。”
薇拉刚刚泛起的笑容又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但是为什么?瓦尔哈拉又不是没有别人能干活了。”她似乎还想挣扎一下。
“我要去和圆桌议会的那群老家伙们开个会,瓦尔基里部队在处理迷失界潮汐的问题,”艾登收敛起笑容:“至于普通成员,根据我们在魔兽教会内的线人提供的情报,‘无面者’约翰·史蒂文森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在教会内报道了。”
“这代表他可能正在执行潜伏行动?”薇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再没有半点的失落。
“嗯,我们都知道‘无面者’的潜伏能力有多强,直至现在各大正神教会和我们瓦尔哈拉都只能初步判断他在精通魔兽教会自主构筑的改造领域血肉魔法之外,还是擅长心灵领域魔法的术师。”
而我们在前一阵子发现了魔兽教会麾下的‘潜伏者’组织有对瓦尔哈拉进行渗透动作,目前已经抓住了三个潜伏者了,这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这其中绝对不会有约翰……”薇拉喃喃低语,然后抬头看向艾登,“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哪里?”
瓦尔哈拉的任务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写明所有信息然后挂在列表上的任务,另一种是特别的派发任务,直接被派发到特定的成员头上,根据保密级别的不同而透露的信息量也不同。
这次薇拉的派发任务保密级别为“EX”,也即是规格外,不可透露,不可言说,只有任务派发者的姓名或者代号,这意味着只有找到任务派发者才能了解任务究竟是什么。
而薇拉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想把EX级任务推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任务派发者就是瓦尔哈拉的殿主,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艾登·伊利亚特。
而艾登经常用这种所谓的EX级任务找她干一些无足轻重的事,像什么去尤克特拉找一片离森林最远的叶子,去休伦挖一块正好包裹了五条鱼的无垢冰块,去卡尼接一瓢于一场大暴雨末尾降下的雨水,曾经薇拉觉得可能是某些她不了解的仪式魔法所需要的象征物,但任务发布之频繁,所需材料之普通 已经让她对这所谓保密程度为规格外的任务完全提不起什么重视了,她甚至觉得艾登只是借着她的特殊神秘学技法找乐子。
而在刚刚准备休假前又收到艾登派发的EX级任务则彻底引燃了薇拉的不满,本来她打算就此撂担子不干,但是发现同属于特别行动队的克鲁泽和爱尔温也收到了同样的派发任务,所以在疑心“难道这次是真的?”之后还是决定来找艾登看看情况。
艾登又出现露出了笑容,一边把一个文件袋递给薇拉一边说:“具体的任务信息都在里面,读完之后记得烧掉,目的地是新世界,那里的魔力浓度很低,而且心界对神秘持抗拒态度,无论是什么领域的魔法都会受到限制,‘无面者’也违背不了这个法则,虽然特别行动队的成员不可能被掉包,但也要考虑到他会尾随你们的可能性。”
“具体的地址正好也是个沿海城市,反正比总有些区域一天到晚都在下暴雨的卡尼那破地方好多了。或许你还真能看见那些在向你招手的东西,嗯,所以我才一开始就说让你不要打扮得想跟魔法师似的,新世界的人在除了特定的地方以外可不会穿成那样。”
都是很合理的推测,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的薇拉点点头,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皱起眉头问到:“瓦尔哈拉在那做城市没有安置检查官吗?”
如果有检查官的话会好办很多,毕竟对方常年待在当地,是很好的向导兼队友。
艾登的脸色难得地阴沉了一瞬:“这也是这个任务会被分到ex级的原因之一。”
根据我的判断,那座城市的检查官小队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
昏暗的室内,一个全身都被一件深色西装紧紧包裹住的男人站在天窗底下,借着微微透进来的清晨的阳光虔诚地捧着一本书,诵读上面的句子。
“起初,世间一片混沌,唯一的神看这混沌看腻了,就开辟了地,创造了天,升起了日月,汇成了大海。于是万物生长,四处鸟语花香。神看世界缺一个领导者,便造出了人。在人出生时一点边角料落到了地上,沾满了尘土,就成了魔鬼,魔鬼相貌丑陋,生性残暴,所过之处植物凋零,生灵涂炭,所作所为皆是邪恶。魔鬼实乃为害世间之物,于是神就令魔永远离飘荡在地上,令凡人遇见魔鬼的必杀之,直至今日。”
一段读完,他轻轻地把书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借着微弱的晨光依稀可以看出书的封面上有写着《赫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