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幽暗寂静的深绿色植物王国中,有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这话听上去像是我的粉丝什么的,真稀奇啊我可从来没有在观众席上看见过你,是因为演出现场禁止流氓进入么?”夏致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心里却在思考着邵峰的发言。
他知道我是谁可以理解,单独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是想要见我?
我在这件事里有什么特别么?
在这方面哪怕是奕凌也比我牵扯得更深吧……可他为什么对奕凌的态度这么无所谓?
见夏致愿意沟通,邵峰双手抱胸地说道:“嚯?坦白说我以为你会直接砍上来……社团里的那些人对你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是吗?”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没有这样做。”王恒远以及社团的大家对夏致来说绝不是可以轻轻揭过的存在,他当然应该直接斩了眼前这个毋庸置疑的仇人,但又是那种奇怪的虚无感,明明就该当场宣泄而出的强烈感情一点也找不到了,仿佛浴缸的塞子被拔了下来,里面装的东西螺旋地冲了下去……
姑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吧,说到底罪魁祸首是爱尔温他们要追捕的伯纳尔,说不定可以在这里套出点信息。
“但你要是再说些有的没有,我现在就如你所愿地砍了你。”
“好!我喜欢和冷静的人说话。”邵峰伸出手很大幅度地打了个响指,“你的位置实际上很微妙,不,应该说是绝妙!
“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被卷进这场来自其他世界的事件里来吗?瓦尔哈拉如果向他们说的那样高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一个不知道世界真相的普通人接触。
“他们向你抛出了橄榄枝,是因为你是圣遗物持有者,你手里的那把刀选择了你来挥舞它而不是别人。
“让我猜猜,你一开始选择的是拒绝对不对?”
夏致没有说话,但邵峰知道自己说中了。
“嘿,一点小小的推演,你们学演戏的时候也被教过不能生搬硬套,要推演所演角色在对应情景里可能会做什么吧?
“谢菲尔德告诉过我,圣遗物所选中的人有天才级别的战斗本能,想必你肯定也一样。
“但你知道与之相伴的是什么吗?是绝对无法逃离的被战斗所贯穿的一生!在被圣遗物选中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了!无论你接不接受圣遗物都一样!
“瓦尔哈拉那群人从来没对你说过吧?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先前明明拒绝了但现在却在和他们一起行动就证明了这一点。
“很简单的逻辑,他们不明说这一点,等你遇到了非战斗不可的事情,那么就是他们再次登场的时候了。
“不论是救下你,还是答应给你复仇的力量,只要小小的一点倾斜,你就会自己走到他们的船上,既没有胁迫,保住了面子,又白赚了一个极具潜力的忠诚战力,一举两得!
“不然你以为他们真会放过一个全世界都找不出来几个的圣遗物持有者?即使和你接触的人会,他们背后的庞大组织也不会!”
夏致叩响刀镡,清冽的声音稍稍刺破了地下车库的压抑与狂人的呓语,“说了这么多,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和瓦尔哈拉分道扬镳,然后加入伯纳尔这边?以一个杀了我朋友的人来说,你不觉得这是无用功么?”
“别那么急嘛,为何不把凤溪楼的那件事归咎于圣遗物给你的布满战斗的宿命呢?”邵峰似乎早就预料到夏致会说这些话,“我说了你的位置绝妙,当然不是只对一边来说绝妙。
“实际上,伯纳尔并没有很在意你,你的出现对那家伙来说是个不需要太关注的意外,他的决策按照关注程度来划分,最多的是为了针对那个所谓的‘副殿主’,最后也确实成功让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然后是那个吸血鬼和错开时间到达的家伙,再之后是他觉得抢了自己教派圣遗物的‘持盾’,也就是躺在你脚边的盛奕凌,最后留给你的仅仅只有几秒钟的思索,实在是很不公平吧?
“但就是这份傲慢会对他展露獠牙!通天之塔的溃散往往来自于没有意识到的死角,夏致,我相信你有在黑暗中砍下他的头的机会与力量!
“好好想想吧,不论是伯纳尔还是瓦尔哈拉,说到底都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凭什么在这里肆意妄为?为什么我们就只能战战兢兢地听他们的话做事?
“新世界就该由新世界人说了算!其他世界的人算个狗屁!你不这么觉得吗?”
“说得倒是很热血,你有把伯纳尔和瓦尔哈拉的人全干掉的把握么?”出乎意料的是夏致竟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正儿八经地提出了疑问。
“简单得不得了,我以前花了几年的功夫按照伯纳尔的说法造了个东西,虽然功率全开的条件很难达成,不过解决这问题也就是最近的事了。
“那个老神棍毫无疑问能够凭借它的力量超越瓦尔哈拉一方的战力,到时候你只需要象征性地挥两下刀然后趴在地上装死就行,故意被打中或者强化魔法通路错接,什么理由都行,一个刚接触魔法的新人产生这种问题很正常,他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只会对另外三人穷追猛打。
“他的工具是我造的,我可以暗中调整那东西的出力,尽量让战况维持在伯纳尔付出惨痛代价干掉其他人然后自己也快撑不住的状态,好,这个时候就轮到你上场了!
“像个英雄一样站起来跑到那个老神棍的背后,‘铮’地一声,拔刀、切下!结束了,伯纳尔被自己从没想到的小卒子干掉,以后这个世界就由我们握在手里!
“顾景山光靠一个暗示就能拉来庞大的资金链把早该倒闭了的凰山集团从坟墓里面拉出来,你能想象到我们可以有多美妙的未来吗?
“只要你现在带着盛奕凌回去告诉他们你已经干掉了我,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些关于那个工具的情报作为证据。”
耐心地听完邵峰的长篇大论后,夏致笑着微微点头,把无铭收回左手的鞘中走近邵峰,“说人不可貌相还真没错,没想到学长不单单是表演天赋高。”
看着夏致毫无防备地走过来要和自己握手,邵峰面容放送了些许,也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学弟也是个聪明人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人啊……”
“铮!”
锋锐的刀芒闪起。
夏致左手先是松开一瞬,无铭随重力掉落,直到马上接触到夏致的影子,只有刀鞘最前端的一部分被控制着没入影中,给整柄刀提供了支撑。接着左手重新握紧掉落到合适位置的刀柄,反手拔刀出鞘同时斩出。
“啧!”邵峰还来不及缩手,马上身形猛退,夏致这一刀直接切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你的推演没有推出这个么?都说离开了学校就把老师讲的东西忘了七七八八,看来你也就记得个名字了。”
“夏致!我本以为你很理智,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随着邵峰的爆喝,离夏致最近的一根藤蔓绷直了如同刺剑一样袭来。却没有瞄准夏致早有防备的心脏,而直指刺身上大衣的左边口袋。
“噗呲”的一声,衣服口袋被整个划开,放在里面的两个东西同时被切成两半掉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破烂的大衣下摆。
那是之前睡着了的仓鼠和爱尔温早上新给夏致的血袋,这一刺极具目的性,分明就是往废了夏致的回复手段去的。
知道自己把血袋放在这个口袋里的就只有爱尔温、克鲁泽、盛奕凌和……
“那天晚上,后半程果然是你在操纵那只黑天!”
此时邵峰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一根树根从地下钻出缠在他胳膊的断口处,绕成螺旋长枪的形状。
“你怎么还是被困在过去的事情里?这样可是没办法前进的,都说了赖给那注定战斗的宿命不好吗?!”
夏致把无铭换到右手,明亮的赤红光芒在绿色的地狱里是那么耀眼,“行啊!既然你说我的宿命就是遍历战斗。
“那么我不会逃避,现在就来啊!就在今天,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