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心跳的探病，母亲大人？
前话回顾：
穿过熟悉的织野中学的校道，因为正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室里面，青叶原本还担心前不久才回来过，现在又回来，要是撞上熟人，被认出来了，总会有一些麻烦的，现在就很好，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开心着。
似乎转眼就可以再见到她一样，很开心着。
一
蓝得泛白的天把装饰的云雾都卸下，干净得有点空洞而且单调，似乎可以看穿一样，天外的世界又隐又现的。
进校门就可看见的两只相背的海豚喷水池，长年累月里把池子的水喝尽，又汩汩在嘴里涌出。
青叶透着像是天上撒开的水帘，望向那后面的两排樱花树，看得不清楚面貌，只有映在水帘上的粉红的樱花的颜色，夹在喷涌的水里一起摇晃着。
青叶自言自语叹声说：“樱花开了啊……”
宫野原和织野学生会那几人并走在前面，兴致地谈着自己和现任织野学生会会长的事情，没有十分留心织野中学校园的景致，倒单单听见了青叶的话，歇了脚，转回身望着他，说：
“樱花？哪里，哪里？”
说着的时候，她的黑长的头发给溜过的风吹得显了乱，丝丝缕缕地掩住脸面，这一模样，却又十分让人动心——可不正似从前在这里见到的小百合一样么。
青叶立着发了愣，看得油然向往，只顾惘然地分辩着眼前人。其余一行人也只好停下等他们。织野学生会那几个打量青叶许久，似乎察觉出端倪，开始交换着耳语。这三人古怪的举动让宫野发觉自己也离了神，她偏过脸看看私语着的那几个，奇怪地问：
“怎么了吗？”
“啊！——没事呢。”虽说没事，他们这回连看宫野的眼光也锐利起来。
宫野也不去细究，她感觉青叶一直在看自己，以为自己的脸上或者身上是不是哪里弄脏了，便低头稍稍扫一眼衣服，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又去撩一撩黑长的头发，都整齐披到后背了，才小心地问他：
“青叶同学？”
“啊？——对不起，刚才——”青叶总不好当着两边学生会的人说自己因为看到女孩子长得像自己女朋友而神游了，顿了一顿，接着说，“刚才看到这里的东西，想起以前的事了呢。”
宫野微笑说：“是喔，青叶同学是在这里转到光辉的。”
青叶说：“嗯，想起来，有好多可以怀念的东西。”
宫野笑眯眯地说：“你这么说，我更想知道——这个学校有哪些好玩的东西了。”
“说出来其实有点恐怖，那个自由的校风……”
“自由还不好呀？”
“哪里好了，我整天都被折磨得半死。”……青叶心里想着。
二人一递一声，把其余两边学生会的人搁着不理。这些人相互瞟着，大眼看小眼，耗在那里不耐烦了，内中一个织野的终于插进话来，催促说：“理事长秘书那边还在等呢，请快点可以吗。”
青叶这才知道有失礼貌，很是不好意思，哦着笑应一声，又搭讪着对宫野抿嘴笑了笑，示意不好再聊下去了。宫野会意，撅一下上唇，仍是快乐的神气转回身子，跟在织野中学学生会那几个身后一起走了起来。
青叶一直走在这些人的最后面，原本打算与宫野保持一点的距离，心里也可腾出空间，而不用担心重回旧地，看到宫野就不自觉想起小百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刚才她会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呢，而且这么小声的只是动着嘴唇而已，谁会知道呢——她这么留意着自己——青叶这样一想，心境倒浮起一片朦胧，她会这么留意着自己——早就知道的了，那时在光辉那边的医院里，嘴唇都差点碰上……
心思的跌宕起伏全照在脸上，青叶再也没可腾出的心境去回味织野中学的校园风光，待再醒神四处扫量时，才知已经进了教学楼，快要上楼梯了。
望一眼前面的宫野，见她快乐地和身边的人闲谈着的姿势，就这样一个背影，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咬了咬唇说：“白痴，想什么呢。”
二
宫野一行人到达理事长办公室前，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理事长秘书已经双手叉抱在胸前，凌厉的眼睛外架一对红色细框的眼镜，唇上也抹了淡红色，更显得理事长秘书的成熟风韵。
理事长秘书右手食指托了托眼镜，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女生，说：“想必你就是光辉高中的学生会会长宫野同学了？欢迎，欢迎。”
“啊呀，你不是天宫同学吗？”红鼻子的教导主任努力睁大他的小眼，依附在理事长身后，也细细地盯着宫野，然后发现有失仪态，忙拔直腰杆，咳两声，接着说：
“……顺便说一下，我是担任教导主任的……”
秘书姐姐随后振奋精神，抖一抖肩膀，晃一晃胸部，捏断红鼻子的话：“宫野同学你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辛苦了。唔？——青叶同学？”
跟着秘书姐姐的目光，众人发现了一直站在队伍后的青叶。众目睽睽之下，青叶呵呵傻笑地向她打了招呼。
教导主任难得发现可关注的题材，跟着接上青叶的话：“这不是青叶同学么？哦呵呵，我还是以前的担任教导主任的……”
“青叶同学是个很有能力的助手呢。”宫野也看着青叶，口里全是称赞自己的男朋友的语气说着。
也不知宫野为何突然说出这一句话，大家听得暧昧，目光更加聚集在青叶身上。青叶急忙慌张否认：“哪有……哪有……”而后就低头了。
宫野哧一声笑出来，也帮忙为青叶解围，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理事长秘书，说到这次的校际联谊，不知你们学校方面的具体计划是怎样安排的呢？”
秘书姐姐重新把目光放回宫野的脸上，又托了托眼镜，抖抖肩膀，晃晃胸部说：“关于这次的联谊，我已经全权委托我们的学生会会长天宫同学了，相信她已经写好了详细的计划书。”
“天宫会长……说起来，从今天早上到现在还不见她的身影呢……”人堆中一个织野学生会的K君发言道。
这么一听，倒把大家听焦急了，特别是青叶。
“对啊……今天到现在也没看到会长。”
“天宫会长从来不会迟到的……”
“你在课室看见会长了么……”
“……”
织野学生会的A君B君C君等人都小声议论开来，越是把青叶整得心神不宁。
宫野站在他身边，她眉间一缕愁容，轻轻落在青叶的脸上。
秘书姐姐也踱着长尖高跟鞋，靠到窗边，向校大门一边的方向望着，说：“打电话给若竹老师。”
“是！”教导主任右拳一敲左手掌：“这么重要的事情，身为教导主任的我……”
然而正好织野学生会的D君从办公室外奔进来报告：“天宫会长来啦！就在楼下，正上来呢！”不过先进来的只有他一人。
大家虽都放心地缓出一口气，没见到天宫会长以前，仍是难得安心。
青叶早已急迫地追望门外的走廊。
三
“真的很对不起！”小百合终于赶到，夹喘着大气，深深地弯下腰。当她抬起头时，宫野已经站在她面前。
“宫野同学，真是很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宫野很温柔地对小百合笑说：“没关系，你看——”她稍稍让开身子，小百合的目光便直接落到宫野身后的青叶身上。
脸一热，也不知红了没有，小百合突然有些不自在，而且在严肃的理事长秘书办公室内，两边学生会的人在看着，遇见了陆君，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天宫同学……”青叶看着她。
“青叶同学……”小百合也看着他。
教导主任已经站到理事长秘书前面，近距离感觉到了青叶和小百合之间的电波辐射，到底忍不住要打断他们两人：“我记得你们以前是同一个班上的，哦呵呵，世界真是小啊——啊，我还是以前担任教导主任的……”
宫野走过来挡住红鼻子，小声与青叶和小百合说：“你们等会再好好聊啦，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哦。”
这回小百合的脸真红了，她才想起了正事，转向秘书姐姐：“对不起，因为今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时间，真的很对不起！”
“嗯，虽说我校尊崇自由的校风，可是发生这种事，还是事前打个电话过来比较妥当。”秘书姐姐也没有深究的神气，嘴角轻轻向上抿抿，“宫野同学他们还在等着你的联谊计划书呢。”
宫野便打着笑脸，十分温柔娇媚着：“有劳天宫妹妹了。”
“怎么……”小百合粉朴朴的小脸红上加红，心里责怪宫野叫得太直接，“宫野同学，计划书在这里，请你过目……”
宫野接过计划书，一边看，一边与小百合聊着细节。
两人靠得很近的时候，在旁的人仿佛看着两个孪生姐妹一样，而且两人都国色天香，男生们看着将是流口水的模样了。
“这里的场地我们选在了学校的小型礼堂里，因为只有两个学校学生会的人参加，所以场地这么大的就可以了……”
“嗯，中间可以插一些大家一起进行的游戏的……”
“对对，我也这么想过。”
“那么要用到的设备都可以按时准备好么？”
“这个有我们的化学老师负责……
“这里可以做成这个样子……”
“……”
“……”
“……”
宫野和小百合谈起了正事以后，就完全地投入了。
青叶是知道她们的性格的，虽然被冷落在一边，无论如何，他很开心可以再这样近近地看到小百合努力工作的样子。
然而从出了办公室到小礼堂的路上，宫野都没有让他做些什么，他跟着两边学生会的人后面，稚气的脸，可爱的脸，阳光的脸——层层的外表，都掩不住他失落的眼睛。
到了小礼堂，属于学生会的人各有所忙，化学老师药研粒一带着他的机械人团队上下左右忙乎着。
宫野与小百合处处指挥调度其他人手，场内的联谊所需的框架渐渐成型。
青叶一边袖手，过意不去，却无处插手，决定到学校食堂买饮料回来慰劳大家。
四
走在从前熟悉的樱花道上，两旁樱树上的花香散沁到织野校园的一缝一隙，青叶望见校河小岛上的大树，不自觉地便绕道向那边去了。
“果然在这里啊，犬饲同学！”
躺在树干下的人眼睛也没睁，只淡定地说：“嗯。”
“哈，我就想到你又不上课了。”
犬饲不做声。
说着青叶也坐到了他身旁，深吸一口织野校园里的空气，干脆也闭上眼睛躺到草地上。这样安静了几分钟，犬饲问：“又遇见你了，这次回来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青叶有气无力地说。
犬饲觉着青叶的语气不妥，自己先坐起来，看着躺在草地上的青叶，又问：“怎么了？”
青叶眼睛也没睁，也不回答。
犬饲望向小桃和水奈妹妹所在的教学楼，似言非语地说：“听小桃讲，水奈最近精神了很多。你上次回来又见过她了？”
“水奈妹妹？”青叶记起上次在小百合家里，还没和水奈妹妹说再见就走了，本还担心上次那场雨会不会淋着她，听到犬饲这样说，心里放心不少。
“你笑什么？”
“水奈妹妹精神了，至少说明她现在过得很好啊……”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弄不清楚状况？我问你上次回来见了她，你们又做了什么？小桃说她就是因为见了你才转变的。”
青叶一时间哑语了，摇头解释说：“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见了面，可是当时我也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犬饲眼睛认真起来：“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名字，她失去的记忆里的人是你，不是你的名字！感觉是忘不了，你懂不懂？”
青叶倒很少见犬饲会这样去保护一个女生，奇怪地看着他，然而脑子里正不断回响着犬饲刚才的话。
犬饲也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缓缓气，继续望着远处的教学楼。两人都不说话了。
上课时的校园很平静。
有风抚过河面，波纹层层摇晃起来，接近放学时的阳光踩在河面上，随着波纹欢欣地跳着。河中的小岛，小岛上的犬饲与青叶，他们身后的传说之树，他们心里的故事，在恬静的自然盛宴里一幕幕滑过了各自的记忆。
青叶说：“我只是……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不想她受到伤害。”
“如果真是不想她受伤害，就坚决不再见她，就像我以前跟你说的那样。你和她越接触，她从前对你的那种感觉又会浮上来的。”
“可上次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在大雨的时候等我——”
“你这家伙，越给她希望，越是会伤害她的。除非——你能放下你的学生会会长了。”
“怎么可能这样……”
“那就少管别人的事了，水奈是小桃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犬饲说到小桃的时候，总带着呵护的语气。
青叶思想混乱中。两人又是沉静了好久。
然而却是织野中学放学铃声的响起，使青叶想起了出来的任务。
犬饲也已经起身，走得几米远了，背向青叶，摆摆右手，表示再见，末了，加上一句：“没其它事别到处走，遇上熟人可有得你麻烦的。最好不好遇到水奈，你看着办。”
青叶看着他一直远去的身影，听到最后那句话，也不敢往食堂去了，确实如果遇上了熟人——还非常的多，那就难摆脱了，还是先回小礼堂吧，待人都回去以后再买饮料了。
五
回到小礼堂，青叶很吃惊地看着礼堂内的设施——上下游移的舞台，华炫的彩灯，左边一个微型的童话森林，右边一个仿真的小瀑布，门口两个机械人自动欢迎客人……
“这么快就做得这样漂亮……真厉害啊……”
“是吧，啊哈哈哈！”青叶还在感叹，药研老师已经贴着他的脸升了上来，狂笑不止：“何止是你惊叹我伟大的创造力！将来全世界的人都会关注到我的天才的，啊哈哈哈……”
然而青叶已然被吓得冷汗在身体里暗涌，无言以对。
药研继续：“青叶同学，你回来是为了和我一起发表我的研究成果论文吗……现在，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有这样的潜力了，你看他们！”他右手甩向累得摊在角落里的男生们：“才做了一点事情就变成这样，青叶同学，怎样？来啊，和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界吧！”
青叶当然没敢接他的话，却奇怪地左右顾盼，没发现女生，颤颤地问：“怎么不见女生了……”
“她们都在后台化妆，今晚六点我们的联谊晚会就要开始了，青叶同学，你刚才去哪了？”声音从身后传来，青叶转头便看见宫野走来。
青叶说只是出去买些东西，又问宫野：“天宫同学她……”
“小百合现在在后台忙着帮她们化妆呢，你要去看看么？”
青叶害羞，笑笑摇摇头以示作罢。
宫野正视药研老师，说：“药研老师，天宫同学叫你过去商量一下预算超支的事情，可以去一会吗？”
药研此时脸色突变，先前的自信消失无踪，支支唔唔，身体发抖，仍是被宫野牵引向后台去了。
青叶苦笑，置身童话森林一样的小型世界里，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所事事，越发觉得不安了。
手表上的时间是四点二十分，计算起来出去也有一个小时了，和犬饲一聊起以往的事，就全然不知道时间流得这般湍急。犬饲那几番话句，深深地磨到了青叶的心坎，使他又十分担心起水奈妹妹，只是这一次，青叶是希望小百合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的。他希望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她在身边。
“小百合……”青叶默念着她的名字，从早上到达织野中学到如今都未能和她说上半句话，那原先急切想见她的心情沉了下去，又翻涌着上来，更是搅得青叶心急如焚。
即是这么想见她，就到后台看看吧，反正药研老师也进去了，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青叶壮起胆走向后台。
六
“哎哟！”
“啊！对不起， 对不起！”
“我这才要对不起的！”
青叶进门的一刻，与冲出来的人撞在一起。两人都捂着发疼的头额，眯着眼拼命地道歉。
“天宫同学？”
“青叶君……”
青叶先笑出声来，想不到撞上的人就是小百合。小百合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青叶君是要进去么？”
“嗯，想进去看看。”青叶不敢说就是想进去看看你。
“要找宫野同学么？还是药研老师呢？”
“不是这样的……只是想随便看看……你急着要去哪里么？”
小百合点点头，说要先回家一趟，今天她的妈妈突然晕倒了，医生说是贫血，营养不好，现在还是她自己一人在家，所以很不放心。
青叶也担心，想了一下，说不定有机会和小百合单独聊聊了，又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伯母么？”
小百合的脸又漾起红晕，停了一会，还是含笑点头了。
一边角落的男生们饿狼似的盯着青叶，用眼神告诉青叶：“我们干得死去活来，你小子倒好，什么都不用做，有两大美人护着你，现在又……”
青叶没敢多看他们，与小百合一同出了小礼堂。
七
织野校园内的学生都差不多回去了，零落地留下一些有值日或社团活动的人。
青叶也放心地和小百合一起走着。没有很多的言语，不过一点一滴地说着小百合妈妈生病的事。
走过樱花道，绕过喷水池，出了校门，青叶和小百合，肩与肩靠着走。
隔着各自的校服，青叶能够感觉到小百合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女朋友，就算自己还不敢相信，可是别人都这么说了，那便是吧，这么温柔的，上等的女朋友。然而即使走得这么近，分明是挨着肩了，青叶仍是很恍惚的感觉……
走到一个街角，转角处的凸面镜映着两条十字形的灰灰的马路，还有路边青色的树。
小百合的脸现在红红，粉粉的，眉眼都是精雕细琢的，不打扮也像是描眉画眼。
青叶略略斜望着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热乎起来了，把视线又移开。
以前还在织野的时候，他对水奈妹妹和小司也没有这般局促，总可以说说笑笑的，对她，却是有些时候不自在，有些时候很温馨，然而也只是这种淡淡的感觉而已，就算现在别的人都说他们已经是一对了，走在一起时，也还只是这种淡淡的心情而已。
挨着肩，却没勾着手，隔着不止身上的校服，似乎总有透明的墙挡着他们。
小百合两边空闲无聊的手合起来，搓一搓，拍一拍，和自己朝思暮想的男生并着肩膀，觉得很平安，也没有刚才那样担心妈妈的病情了。
这时马路对面驰来一辆银色奔驰小车，银影掠过的位置后面竟然有一家古旧的邮政局，灰色的老式洋房，阳台上挂一只大鹦鹉，凄厉地呱呱叫着；楼下门前栓着一只大狗，听见楼上阳台的鹦鹉叫声也汪汪地叫着。
青叶和小百合这么安静地并肩踱着小步，百无聊赖之余，青叶却发现了这边的鹦鹉和大狗，仔细望着它们，年老的淡蓝色的鹦哥在架子上蹒跚来去，这次却没有叫喊；楼下的大狗也安分地趴着小睡了。那阳台栏杆上搁着两盆红瘪的菊花，有个老妈子伛偻着在阳台里面的屋子后擦着玻璃。
青叶没留心刚才说了些什么，又问了一句：“你还是很忙的样子呢？”
小百合也是，又答了同样的话：“嗯，还好，还能应付。你呢？”
青叶却不回答了。又默默走了一段路子。
小百合又问：“社联那里应该会很忙，是么？”
“其实……也不会，森宫会长好像把什么都做了，很厉害的女生啊……”青叶感叹说。
小百合回忆着小雪上一次对青叶的间接表白，又看看青叶的侧脸，也不知道他现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去问他。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路子。
“小百合……”青叶不经意说。
小百合虽没反应，却很认真地听着。
“我总是觉得惭愧，我想我还不够努力，我还想，更努力的，为了考上东大……”
只是这样一句不接前言后语的话，便足以让小百合安心了。小百合明白话里的意思，很开心着，迷迷糊糊地回应：“是么？我倒从来没有担心呢，我知道陆君的话，一定可以的……”
八
一段沉默一段路，终于到了小百合家里。
上一次青叶来得太急，又是在晚上，水奈妹妹也在，所以始终没有很好的机时留意小百合家里的样子。这次一进门，青叶就细心地周围看着。
小百合家里的客厅很有点古典清雅的意味，仿古的红木雕纹长椅，粉色沙面的绒毛沙发，电视机两边挂两幅日本书法，玻璃茶几上摆着一盆洗得发亮的富士苹果，墙角边还有几株小樱树，枝上两朵粉樱开得十分灿烂。
小百合往二楼卧室叫一声：“妈妈，我回来了。”
上面便传下话：“欢迎回家……小百合，今天这么早就可以回来吗？”
小百合一边倒开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药丸子，然后小心地端着上了二楼。走到楼梯的一半，回过头对青叶说：“陆君，你先坐着等会。”
青叶不知何缘故，觉得十分温暖，仿佛她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似的，看着一楼客厅一切的东西，看到楼梯左侧有一个开着门的房间，从门外往里可以看见一张灰绿色的淡青色的木品写字台，淡灰色的办公椅，木品高书柜，电话，在那夕阳余辉微照的空间里，略开着窗的空气中，依然觉得充满百合花的香气。
“看来是个书房呢……”青叶猜测着。
过了好一会，小百合终于下楼来了。青叶问：“伯母好多了么？”
“嗯，好多了。”小百合说完，忍不住在轻轻笑着。
青叶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看到这样抚媚的小百合，也忍不住傻傻含笑。
小百合说：“你笑什么呢？”
“看到你笑了，我知道伯母一定没事了，我也开心哈。”
“傻瓜，人家笑你也笑……我妈妈说等好换好衣服要下来看看你。”小百合害羞着说，略有两根前刘海飘到她水灵透明的大眼睛里去。
青叶还没听明白，只是痴痴地用恋慕的眼光从头到脚看着小百合。
这时上面响起木屐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两人一看楼梯，小百合的妈妈正好下来了。
青叶这才明白小百合刚才说什么，一瞬间心跳加速，正不知如何主动开口。
小百合妈妈便说：“青叶同学，欢迎呵。你就是青叶呀，呵呵。”那神情是很满意的。
青叶头也没抬直，紧张回应她：“我是青叶陆……以前是天宫同学的同班同学；听说伯母您今天身体不好，我随便过来……看看……”
“真是有心了……你坐啊，小百合，怎么不去倒茶呢……青叶呀，小百合没少提起你哦……”小百合妈妈始终是热情的笑着。
青叶脸红了，小百合的脸也红了，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看看对方。
好一会，还是小百合先主动摆脱尴尬，说：“妈妈，我们一会就要回学校了，不能留长时间的。”
“这样啊……我还有很多话想和青叶说呢；你们忙的话也没办法了，青叶呀，下次记得再来这里坐坐哦……”
青叶得以脱离这种紧张的对峙，很感激小百合，接上小百合的话，说：“嗯，一定会再来的。”
便搭讪着和小百合走到门口，准备走了。
小百合妈妈看着他们，格吱一笑，然后快步走过来凑到青叶跟前，蒙蒙地看着他，推心置腹地低声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叫我母亲大人的……”
这句话差点没把青叶吓倒在地上。小百合站得也近，自然听得见，脸又红得像苹果似的了。
“呵呵呵……再见，路上小心……”小百合妈妈在门口向他们摇着手。
青叶和小百合已经走远，心里都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九
“刚才伯母真是会开玩笑呢。”青叶一边说，一边看着小百合的侧脸。
青叶和小百合之间的关系，连他们自己也不敢确信的时候，想不到周围的人，所有的人都已经承认了他们。青叶觉得现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好的。
小百合腆着粉朴的脸，微笑着。青叶看得出，那是快乐的样子。
青叶自然也觉得很开心，背剪着的手用力握了握，又垂到两边，自然地走，默默地走。
然而他的右手碰到了她的左手，暖暖的，粉滑的；他就这样抓住了她的左手。
黄昏时分的小路上，行人稀稀散散，如同大清早上。走过了一带都是淡黄的粉墙的小路，因为潮湿的缘故，发了黑。沿路种着小洋梧桐，一树的黄叶子，就像迎春花，正开得烂漫，一棵棵小黄树映着墨灰的墙，格外的鲜艳。叶子在树梢，眼看它招呀招的，一飞一个大弧线，抢在人前头，落地还飘得多远。
小百合安心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每一天的与人相遇，没有一样结局不是残缺不全的，然而这一路上与青叶牵着手，踏着落花样的落叶一路走去，小百合想着，今晚的联谊晚会，无论谁来都不怕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