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优雅地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上一次喝得这么尽兴还是三年前的强盗剿灭战里,可惜经过那次,这附近的强盗几乎都销声匿迹了。”她又呵呵笑着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你第一次给我血的时候呢。”
她面前坐着的男人一动不动,男人面色枯槁、骨瘦如柴,俨然已经没有了生气,形同一具干尸。
“为什么不买奴隶?”
“买过几次,但便宜的大部分又瘦又脏,喝起来就像在喝一杯加了酱油和咸鱼的鸡尾酒;贵的好喝,但又不值,那次我想喝久一点,所以边吸边养着他,可长时间一看,在食物方面的花费居然比我原来的多了将近两倍,那个家伙吃得好多,如果饿着他了,血就会变得难喝,真麻烦。”
她抱着双臂,摇了摇头。
“那么那个人呢?”
“最后?我把奄奄一息的他一下子吸完了,那时候我已经好多天只给他喝水了,他的血变得很淡,和喝水没区别。”
凯丽狠狠地跺了跺脚,之前优雅地姿态已然全无,开始发起牢骚:“没办法嘛,我只能晚上出来,这种时候还会剩下什么好任务啊,都在早上被别人挑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一个曾经风风光光的吸血鬼子爵,现在居然只能像个平民一样生活,我命也太苦了吧。”
“那你还买那么贵的睡衣。”
“不穿点好的我不就真和平民一个样了吗?!”
沃伦摇着头叹了口气,适时地说道:“这样吧,如果我以后接到了晚上的好任务,我会找你来帮忙的。”
“沃伦!!”
凯丽说着就朝沃伦抱过来,并把稍微有些血色的脸贴在他的脸上不停地磨蹭,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立即从他的脸颊上传来,使得他体内的血液又开始躁动不安。
“你真的太好了!如果我能找到想你这样的好丈夫,即使被拖去晒太阳,我也心满意足了!!”
沃伦不敢让她多蹭,赶紧把已经完全没有一点贵族风度的她推开,语速有些急促地说:“别随便发这种诅咒,而且你会找到的。”
“要不考虑考虑我呗~~~。”她歪着头,用嗲得有些令人发怵的声调说道。
“抱歉,我还是奉行我的独身主义。”沃伦举起两只手,拒绝道。
“切~~~。”
“好了,赶紧回到你原来的样子。”
凯丽吐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刚才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
她单手叉腰,指着那个干尸说:“烧掉行吗?”
“留下点灰烬应该没问题。”
凯丽于是再次从腰带上拿出一小瓶血液,洒在那干尸的身上。
“血焰术。”
霎时,干尸身上沾有血迹的地方瞬间燃起火焰,那火焰呈鲜红的颜色,仿佛血液以火焰的姿态在跃动,血色火焰逐渐扩大,直至淹没了整个干尸,一时间,一股浓烈的黑烟伴随着强烈的焦臭味开始向四周冲去,诊所的视野逐渐变得朦胧。
沃伦蹙起了眉头:“这味道要是散出去,可不太好啊。外面‘那个’也能阻挡气味吗?”
“就算可以,但气味又不是声音,你解除了还不是会飘出去。”
“也对,如果现在下雨就好了。”
沃伦的话音刚落,一阵蓝色强光突然充斥了整个房间,下一刻,外面立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滴答滴答”的声音随后而至,且逐渐变大,最后成了“哗啦哗啦”,听起来好像全城的人都一起往街道外面倒水。
凯丽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会魔法了?”
“碰巧。”
沃伦也想不到现在居然真的会下雨,但既然下了,那他就不用再想什么办法来掩饰那股焦臭味了,毕竟外面的狂风、大雨以及水滴湿润泥土的气味就是最好的掩护。
干尸很快就被烧成灰烬,椅子上有,地上也有,看上去犹如一座座黑色的小山。
狂风呼呼地从门外、窗外吹进来,把臭味和黑烟带出了这个小小的诊所。
沃伦走向那个依然在瑟瑟发抖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把深深埋在手臂里的脸拉出来。
“请、请放过我,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的两只手和头一起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有多少钱?”
“?”
他懵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随后以为沃伦想抢他的钱,于是一顿一顿地说:“我、我有360枚左右的、的金币,我可以全部给你,只求、求你放过我。”
沃伦从衣服的内袋里带出一个小布包,放到他面前。
“我再给你一百枚金币,加上你原有的,应该足够你在一个远离这里的村子买下一幢房子,然后重新开店。”
他又懵了,这次完全听不懂沃伦在说什么了。
“我再说一次,这是封口费,而且你必须立即动身离开这里,当然也可以杀了你,但我不想这么做,这次听明白没?”
听到“杀”这个字,他马上从呆滞状态下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不过依旧要上个保险。”沃伦回过头对凯丽说,“凯丽,你会血咒术吗?我想给他下个诅咒。”
“不、不要杀我!!”
听到“诅咒”两个字,他直接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放心吧,只是下个小诅咒而已,让你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罢了。”
凯丽走过来,胳臂搭在台上,侧着身子说:“血咒术我会,但我的血咒术等级也不高,只能对比我弱很多的人用,不知道他怎么样。”
沃伦看着他抱着双腿靠在墙角哆哆嗦嗦的样子,笃定地说:“肯定比你弱。”
“违反的后果呢?”
“死。”
“没问题。”
沃伦双手撑着台桌跨进去,把那个医生从墙角里拉出来,从新放到椅子上扶正。
“坐好,可别在掉下来了哦。”他笑眯眯地关心道。
凯丽把剩下的血液一股脑全从腰带上拿了出来,放到台上。
“要这么多的吗?”
“血咒术的消耗可大着呢,而且还有几率失败,所以是血魔法中比较鸡肋的一种魔法。”
凯丽把他的一只手抓过来,紧紧地抓着。
“别乱动哦,”沃伦在旁边出声提醒,“不然你就只能死了哦。”
那人牙齿猛地打颤,但还是努力忍住想立刻逃走的心情。
凯丽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甲伸长变尖,然后在他的手掌中划了一条痕,汩汩的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滴落在台上,与白色的台面交相辉映。
凯丽对他说:“跟我念,我绝不说出今夜所见之事。”
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念错一个词。
“接不下你就不用说话了。”
凯丽开始念诵起咒语。
“血如虫,虫入心,言若违,死之果。”
“血落既为咒生。”
话音落毕,那几瓶血液和袋子里的血液突然爆开,它们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奇怪的魔法阵,魔法阵的图案看上去就像一个人被一条巨大的蛆缠绕十字架上,然后血液又突然落下,汇聚成一条水流,全部涌进了那个人的伤口中。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血液爬进他的伤口,很快,一股奇怪的感觉涌现在他的手臂里,仿佛许许多多的小虫子在血管里穿行爬动,直冲到心脏。
让他稍微松一口气的是,这股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到魔法阵全部进入那人的身体后,凯丽喜笑颜开,说:“完成,挺幸运的,一次就成功,我甚至可以把这件事说给斯科特炫耀炫耀。”
“恭喜。”
沃伦在一旁鼓了几下掌,然后转身对他说:“你没事了,记得快点搬离这里,我到时候还会来检查检查的哦。”
他点头如捣蒜,可能还恨不得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甩下去。
“你有扫帚、簸箕和一个大点的塑料袋吗?”
“有、有。”他还在点头。
没用多久,他就把沃伦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你要这些干什么?”
“清理灰尘。”
沃伦拿着这些东西走到灰烬旁边,开始用扫把把椅子上的灰烬扫下来,然后再把地上的灰烬扫成一团,最后把那一团扫进簸箕里,倒入塑料袋中。
“搞定,走吧。”他对凯丽说。
不一会儿,这件小小的诊所里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看着门口,长长地噓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明天之内一定要离开这里。”
雨还在下,但已转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街道一旁的垃圾箱边,沃伦正对着箱口,把袋子里的灰烬倒进去。
“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把垃圾带走?”
“让那个家伙处理的话,我不放心,尽管被下了诅咒不能告诉别人今晚发生的事,但把这原本是尸体的灰烬拿给盾骑士可不算告诉别人啊,虽说不知道盾骑士有没有通过已经成了灰的尸体找到凶手的手段,但还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沃伦虽然这么说,主要也是害怕一旦暴露,自己也被牵扯进来。
就算他们杀的是曾经绑架过他人的小混混,他们也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且魔族犯罪的惩罚比人类还要重得多。
何况犯下绑架罪也不至于受到死刑的惩罚,一般来说要押送至盾卫所,等待审判。
不过…………
他偷偷瞥了凯丽一眼,眼神中隐约透露出某种深邃的不可言喻的情感。
如果真的暴露了,凯丽也一定会选择自己背负这个罪行的吧。
凯丽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忍耐些什么。
“这样啊,对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一升血呢?这点小事,像往常一样给两百毫升不就行了吗?”
“算是我对你以往的帮助的答谢吧,现在想想,今天好像正好是我们相识满五周年,也算是个礼物。”
“沃伦!!我好爱你啊啊啊啊啊!!”
凯丽终于忍不住了,又再次扑了过来,沃伦又再次推开她。
看着她这副满心欢喜的样子,沃伦心想:让无辜的人背锅,虽然忍一忍还是可以做到,但良心的谴责实在太难受了。
他设想了一下凯丽替自己背锅进了监狱的情景,一阵阵微小的疼痛感就钻着心进来,如同心脏里爬进了一只只蚂蚁。
果然 ,我还有良心,那我从那痛苦的一天中活下来就是值得的。
沃伦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以及她的谆谆教诲,想到这里,他的眼角微微地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