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在冒险者公寓区的大门口告别了凯丽后,再次动身前往会长瑟吉的家中。
他在那里向瑟吉要了沃尔夫、山、火神和其他一些也调查这件事的冒险者的调查报告, 遂返回了自己的家。
走之前瑟吉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他回答说有不得了的大发现,但可能要明天才能得出结论。
到了家里,他把报告整齐地放在了沙发面前的矮桌上,然后去厨房好好地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
咖啡是用莱昂帝国进口的上好咖啡豆——“苦涩美人”研磨后泡成的。
这种咖啡豆泡出的咖啡虽然刚入口时会泛起一股强烈的苦味,不少人在第一口甚至会因忍受不了而将其吐出,但这种苦味往往只会持续短短的几秒钟,随后,一股更为醇厚的甘甜会从味蕾深处爆发,完全掩盖之前的苦涩,即便过了许久,这股甜味依旧弥漫在口腔中,使人回味无穷。
刚见面时,你也许会因她始终散发的凄苦氛围而对其感到厌恶,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因两人携手跨过种种苦难而感到喜悦,你会发现她是个不同于外表的好女人,正如同她的名字——苦涩美人(这里的“美”更强调外表之下的内心,就像咖啡苦涩之后的回甜——苦涩美人商会创始人阿布奇诺•佛伦斯于帝国日报所刊载的原话)。
沃伦拿着咖啡坐到沙发上,先喝了一口咖啡,浓厚的苦味能使他的头脑保持清醒,利于思考,而随之而来的甜味则令他的大脑感到愉悦,慰籍他忙碌了一天的神经。
他放下咖啡,开始浏览三人的报告书。
过了一个小时,他将上面的内容一点一点地整理进脑子里。
首先是沃尔夫的报告。
上面记录了他至今为止询问的——出过食物中毒——总共43家面包店,其中有31家的进货超过两个,剩下的12家只有一个进货商。
这个城市一共有三个面粉商会,两个是本地的,分别是采麦人商会、杜尔思商会;一个是外地的,三麦商会。
照这样看,三个进货商都出现了“毒面粉”,哪个商会都有嫌疑,虽然不排除店主说谎的可能性,但全部都说谎也不太可能,这数据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信任的。
而且,其中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他在上面也记录了他对各个商店的面包的感想。
有过几家他在发生中毒事件之前就去过的店,里面的面包的口感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变化,比如只向采麦人(面粉质量最次,但价格最低)进货的街边散商的廉价面包,口感变得美味了许多,那些高级面包店的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这个,反而导致人类顾客变得多了。
那家伙甚至还调查了面包口感出现变化的大致时间,最早出现这种情况的是向三麦商会进货的面包店,其次则是其他的。
接下来是山的报告。
他蹲点过三家他认为可疑的面包店,目击了某个人向老板或员工转交的一小袋奇怪的东西,还有过晚上偶然遇到的两次,某人交予面包店的人的同样东西的场景。
他尝试过跟踪,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那个大块头能跟的了谁)。
山记录了那五家面包店的名字。
然后综合上面两人和其他的冒险者的报告,山记录的那五家面包店和一些冒险者蹲点的面包店,它们在沃尔夫的名单上有一个共同点——只向杜尔思或采麦人、要不就是都向两家进货的面包店。
沃伦喝了一口咖啡,舔了舔嘴唇残留的苦味。
结论:只要不向三麦商会进货的店,几乎都出现了店主或员工与一些人交付某种东西的情况,而且那些店的面包口感之后都变得美味了,然后,最先出现这种情况的是三麦商会。
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沃伦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上面放着玻璃箱的柜子边,在其中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折叠好的地图。
他看了看箱子里的扁扁,它两条腿在一碰一碰的,好像在鼓掌,庆祝他的发现。
沃伦笑了笑,又走回了沙发前,重新坐回去。
他把地图在桌面上铺开,看着自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他之前圈出的患者的住址。
红点多集中在城西的贫民区,其他的区域也有也有,只是远不如城西的多。
他没有去关注那些红点,转而去察看和平公园周围的地方,和平公园位于城东,正好处于受害者最少的地段,同时也是盾骑士巡逻最薄弱的地区。
很快,在和平公园的附近,他发现了一座属于三麦商会的仓库。
“找到你了。”
几乎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三麦商会,看来这个外地的商会确实有大问题。
记得这个商会是三年前进驻里弗市的,当时还因抢占了不小的市场而与其他两个本地商会发生了一些矛盾。
难道是在那时起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吗……
不过既然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点,沃伦的目光又再次回到那些红点上。
他之前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些红点代表了什么。
“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袭击,肯定会留下些什么。”
他弯着腰,紧盯着那些红点,撑着膝盖的双手分别摸着自己的角,努力地思考着。
虽说红点大部分都出现在城西,但却呈现出左少右多,左密右稀的奇怪分布。
他拿起画笔,绕着红点分布的边界画了过去,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条鲜艳的弧线,就像一个竖直的未完成的半圆。
“为什么呢?”他放下手,挺起身子,让整个后背挨进柔软的沙发里,拿起地图,举到眼前,“为什么是一个‘半圆’呢?”
看了又看,渐渐地,一股睡意蓦然出现在他的思绪里,他的眼皮开始互相打起架来,双手随着身体缓缓地躺下,仍由地图盖在他的脸上。
不久,一阵轻轻地鼾声从地图下面传来,伴随着窗外夜风吹拂的声响。
然而,夜晚的时光在这盛夏之日,总是如同白驹一样,跑得飞快。
朝阳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明媚,温暖;只可惜的是,这位温婉的美人一旦到了中午,就会变成一个泼辣、凶狠的毒妇。
阳光穿过阳台,透过地图,印在沃伦的脸上,他很快就睁开了双眼,倒不是被阳光唤醒的,而是对于他来说,沉沉地睡上三四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他拿开盖在脸上的地图,巧的是,那个红色的半圆正好贴在阳台之外的太阳上,阳光穿透半圆,把半圆填得橙红橙红的,仿佛地图上也出现了一个太阳。
沃伦眼睛突然睁大,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然后他把地图转了半圈,让半圆横下来,就像外面的太阳一样,就那个样子望了很久很久。
过了整整一刻钟,他猛地把地图拍在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也许还有桌子碎裂的细小声响。
随后,他拿起画笔,照着划分出城西城东的大街——摩西大街一路涂了过去。
沃伦把完成了的“图画”再次对着太阳。
一副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画面瞬间跃然纸上。
看着这副“图画”,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恐怖。
他不可能忘记,绝不可能忘记,即便烧成灰也不可能忘记这副带来终末的图案。
这不是升起的朝阳。
这是落日。
是那一天,给强大的魔族带来终末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