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往直前的灼热之心来浇灌她！
身旁的笨蛋用了一夜时间回顾数十本轻小说中的告白场景后得出以上结论，并以此作为这次告白的主旨。
“听起来感觉怎么样！”
站立在十字路口，原本可以在绿灯时通过马路的我们却正巧碰上一大波放学的小学生，等他们全部通过后，与他们胸前飘荡的红领巾一般刺眼的红灯再次亮起，这是预示逃课去告白的王皓也会一路红灯吗？
盯着红灯漫长的读秒一点点下降的我十分坏心眼地想道，然后将新的问题原路扔回。
“要我实话实说么？”
“当然要实话实话！”
“那好……”
我撇了撇嘴，以心中不满作为长柄再配上言语构成利刃的矛狠狠刺破他脸上的得意。
“首先你想出的主旨还真是有够意味不明啊，完全听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别以为突然想出一个像是轻小说卷名一样的主旨就能提高你的告白成功率，而且这轻小说还是相当没有名气的那种！”
“……”
将心里的不满一口气发泄出来的感觉真是畅快！哪怕是夏天刚跑完一千米去喝碳酸饮料都无法与之相比。
我完全不担心他会恼羞成怒，说一往直前纯粹是笑话，这家伙就跟看了恐怖片晚上不敢独自上厕所的小孩子一样，告白对他来说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所以叫我陪同的原因我心知肚明。
“我说你啊，就这么害怕告白失败？”
“开、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对，保险起见！”
“保险起见？带我去有什么用啊，况且与其考虑失败之后该如何，你还是想想怎样才能够提高成功率比较好。”
“嘁，说的轻巧，难道你告白的时候就从来没担心过会失败吗？”
他的反驳让我微微一愣，略微翻阅这二十来年的记忆，我自信地回答道。
“没有！”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真的去告白过嘛，从这一点来说王皓比我有勇气得多。
虽然王皓在我眼里基本是个目中无人且自以为是的家伙，但如果我能像他一样的话，或许有些事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吧……至少告白不会曲折到这种地步。
说文字更能表达一个人的真实感情根本是骗人的呀，这只是懦弱者的自欺欺人，像这家伙一样担心着失败却还是不断走向那个女孩子的面前有什么不好嘛。
“受欢迎的人真是可恨！”
“哈哈……”
我生涩地笑着，嘴角硬扯出的弧度让我避免再次在学生面前哭出来，这种事绝不想有第二回。
“说起来木诗谣没有跟你一起来么？”
“你别说的好像我跟她很熟一样啊。”
绿灯重新亮起，王皓一边不耐烦地解释着一边和我通过马路。
“我也搞不懂她这几天是怎么了，有事没事就盯着我看，班里都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
“这不是挺好的嘛，木诗谣那么漂亮，你小子有什么不满意？”
尽管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但王皓还是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你对我说这种话合适吗？”
“怎么了？”
“你难道会不知道，木诗谣之所以跟我接近，只不过是这几天因为我跟你走得比较近吧？她不是摆明了喜欢你嘛。”
或许是“喜欢”这两个字对我来说过于敏感，大脑混乱之下我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木、木诗谣怎么可能喜欢我？你只是不清楚我跟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才会有这种错觉。”
“啧，我是没兴趣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反正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她的视线就从来没有移开过，这已经能证明很多事了吧？今天要不是逃课，她没理由不跟过来的。”
“呵呵，木诗谣确实是一个挺遵守校规的好学生呢。”
在“学生”两个字上我声音很重，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你就这点感想？”
“当然啊，这种学生之间的玩笑就别开到老师身上来啦。”
王皓与我对视了很久，我头一次发现这家伙的眼睛居然这么深邃。
“啊啊……受欢迎真好，跟你关系好的漂亮女人那么多，只不过是个木诗谣而已，你根本不用在乎嘛。”
移开视线后，他用两只手托着后脑勺说道，阴阳怪气的腔调让我很不舒服。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才发现原来你跟夏泽那种人是一路货色。”
“在别人背后议论他不好吧？”
话音刚落，王皓突然停住脚步，看向我的目光充满鄙夷，但表情却认真到令我感觉陌生。
“就算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句话，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喜欢玩弄女性的家伙了，原本我以为你跟夏泽不一样，到头来还是我看走眼了么。”
“你……”
“给我滚吧，会想到让你这种人来帮忙我真是脑子有病。”
“……”
身侧交通灯再次闪烁，此刻我才终于明白，这原来是为我亮起的红灯。
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的我只是默默看着王皓渐行渐远，短短一分钟之内，不过是一条马路的距离，我们却经历了没有任何火气的争吵，内容简单纯粹到就像都是我的错。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总是盲目相信自己的主观感觉是笨蛋的行为吧，一言不合就闹脾气更是笨蛋，这社会需要的可不是零容忍度的笨蛋呀，但对于这样的笨蛋，我却无法反驳些什么。
他认定我并不在乎木诗谣，因此对我的印象也一并恶化成玩弄女性感情的人渣。
后者我可以自嘲着笑笑说“根本没有女人喜欢我该怎么玩弄”？但前者我却无从反驳，哪怕不是在这路边而是坐在咖啡厅里心平气和地交流，给我充足的时间思考，我也给不出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我不在乎木诗谣吗？怎么可能，我还没无聊到会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写轻小说啊。那么我在乎她吗？可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有关她的事我从来不提不问，并不是在顾虑些什么，我只是不想与一个明知背景复杂的人牵扯太多吧。
在我心里最完美的距离就是永远保持师生关系，这样实在说不上在乎她。
所以结论是——我和王皓都没有错？
嗯……一定要说的话，我和木诗谣的相遇本身就是错的吧，可惜这种颇具哲学气息的回答只能从王皓那里换来一记直拳。
失去翘班意义的我想着毫无意义的事走在回家路上，明明路途遥远却想不到搭乘交通工具的我是否已经被现代文明抛弃？
腿脚酸疼到连眼中天边渐近山头的太阳都有气无力，软绵绵的红光拥抱天空，顺带将我这落魄的影子无限拉长。
公寓的电梯自然不会回应我任何期待，漫长的楼梯终点是我的归宿，然而这只是我毫无根据的臆测罢了，谁也无法保证推开家门后看到的这个人是否会指出我的错误，认为这里或许也是她的归宿。
嗯……字面意思上的归宿，例如放学后的落脚点。
“老师，你回来了。”
“一起去吃饭吗？”
木诗谣轻轻点头，不再是靠脸部神经牵动嘴角，愉快的信号通过大脑让我微笑。
有些东西只要藏起来就好，只要不提及就不会烦恼。
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减法中得以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