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与木诗谣交流都很简单,见她点头后我们便向店里的其他人告别。
临近冬至后天色黯淡得早,灰暗的天空依稀能看到月影,街边路灯已经亮起。
上一次与木诗谣一起走在街边是什么时候呢?记忆模糊的我不禁对她有些愧疚,虽然作为教师跟学生关系太过亲密容易为人诟病,但我毕竟答应过要教她写轻小说,如今失职了这么久实在感觉不妥。
作为补偿,今天就带她去吃她喜欢吃的……但她又喜欢吃什么呢?
“老师,今天店里新来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会用这种称呼来喊叶芷,说明你跟她还没说过话吧?”
“嗯,她似乎很难接近。”
实际上你比她更难接近呀……
“叶芷只是比较怕生而已,如果你能跟她聊一聊的话就会发现她是个挺不错的人。”
“老师跟她很熟吗?”
“呃……再怎么说我们也接触了将近一个月,就算称不上很熟也至少不算陌生。”
“老师在帮助她吗?”
“……”
连续两个问题令我有些招架不住,没想到木诗谣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抓住我这一个月来所作所为的核心。
大概是我内心的惊讶过于诚实地反应到了脸上,木诗谣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后接着说道。
“老师每次接近一个人都是为了帮助对方,就像是乐姿、王皓……还有我。”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那么老师的目的达成了吗?”
“虽、虽然算是达成了,不过你这种说法总感觉我像是不怀好意的坏人一样啊!”
“老师是好人。”
木诗谣语气笃定,可即便如此,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我根本高兴不起来呀。
“老师这次是在帮叶子做什么?”
“不是叶子啦,是叶芷……”
纠正了她的错误发音后,我也没怎么犹豫便把我与叶芷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全部托出,因为知道在她面前隐瞒毫无意义,所以我们之间渐渐形成了有问必答的默契。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问我答”这样一种单方面的形式,我从来不会对回答缄口,但却向来对吝啬询问,并不是不想去问,而是害怕去问。
我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承担起她答案的重量,就拿最简单却也在我心中缠绕了最久的一个答案为例——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与我相关的事?
是因为“深秋”吧……但我想知道的是,“深秋”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才值得她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明明是在说叶芷的事,心思却发散到更加遥远的地方,以至于说到最后我甚至记不起自己说过什么,但从木诗谣深思的表情来看我并没有在胡言乱语。
“老师,家里蹲是什么?”
“诶?你想了半天原来就是在想这个吗?”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我开始进行名词解释。
“家里蹲啊……就是指整天待在家里脱离社会的人群。”
“嗯,我明白了,我也是家里蹲。”
不,看你这认真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明白!
“木诗谣,并不是在家里呆着就是脱离社会啊……室内派顶多算宅。”
“那什么才算是?”
“……对外界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认为自己已经无法在社会上找到立足之地,甚至认定自己会受到迫害,因此为了逃避这一切缩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足不出户。这就是家里蹲。”
前家里蹲的我作出了总结,但木诗谣低着头稍加思考后又继续问道。
“那叶子已经克服恐惧了吗?”
“是叶芷啦……经过这一个月的努力,大致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没有问题?害怕了两年的事只用一个月就可以克服?”
不知为何,像是在质问我一般,木诗谣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了许多,但片刻后又恢复平静,默不作声地在我身边走着。
你怎么了……简单的一句话就能问清她的想法,但我始终说不出口,因为这句话毫无疑问会引出她的过往。
真是可笑呀,如此积极参与别人的事甚至被当成多管闲事的我,却连身边这个比别人离我更近的女生的心都不敢触及。
……
晚餐地点选在披萨店。
原以为会是一顿气氛沉闷的晚餐,但实际上却比我想象中热闹得多。
“小秋!在店里吃的感觉好棒!”
坐在我对面的叶芷左右手各执一块不同口味的披萨,神情雀跃地对身旁的弟弟喊道,而她弟弟只是微笑着擦净她的嘴角。
会在这里遇上他们纯属巧合,但也不算太令人意外,毕竟这家披萨店最早还是叶秋带我们来的。
“姐姐,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跟司易老师还有木诗谣来这里吃饭了,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一起来呢,这都多亏了司易老师,你要跟他好好道谢哦。”
“咦?他要请我们吃饭吗?”
原来对你来说只有请吃饭才值得感谢啊!
“这顿饭当然是我请,毕竟姐姐你受了人家那么多的帮助,不过暂且不说我,姐姐你也应该有一点自己的表示才对。”
“我的表示吗?唔……你说要怎么表示呢?”
这句话是在问我,如果要问我该怎么表示的话……我连忙收住脑中不断丰富起来的奇怪想象。
“不、不需要什么表示啦……啊对了,听说你跟木诗谣还没有打过招呼是吗?”
“木诗谣?你是说她嘛?”
视线瞬间集中到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木诗谣身上,即便被我扔出来当话题也不见她的表情出现什么波动。
这是她的常态,就像叶秋总是保留几分的笑容一样,面无表情就是她的表情。
“嗯,你们以后就是同一家店的同事了,互相了解一下是有必要的吧?”
“诶?互相了解吗?可是她看着很难接近呢……”
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啊!你这种话说给其他人已经足以令你在别人心里被红牌罚下了!
不过还好她遇到的是木诗谣,对于一定程度的无理之举她都不会在意,这也是我与她相处得比较随意的原因之一,但这只限定于大多数时候,偶尔一些突如其来的状况就会令她的情绪变得汹涌,那种时候哪怕是我也难以招架。
看着视线紧锁在手里热饮上的木诗谣,强烈的气场令叶芷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在弟弟的鼓励下小声说道。
“那、那个……你好,我叫叶芷,今年二十岁。唔……爱好是绘画和看小说,最喜欢的是我弟弟写的小说!”
“轻小说呢?最喜欢哪本?”
木诗谣头也不抬,语气冷淡地反问,而叶芷倒也没怎么犹豫便交出了答案。
“应该是《青柠与茶》吧,毕竟我就看过这一本轻小说嘛。”
“你好,我叫木诗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