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叶秋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对不起……”
“别忙着道歉,你先说说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
盯着叶秋安详的睡脸,叶芷自言自语似的开始叙述。
在我的帮助下,她得到班主任的同意后进入班级,令包括弟弟在内的全班人陷入震惊。随后她理所当然地坐在独自一人的弟弟身边,班里的男生时不时对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就算是姐弟他们的感情也好过头了,这点我深有体会。
到这里为止情况都还很正常,但是当一个女生——曾经开玩笑对叶秋告白过的女生出现在叶芷面前时,班级的气氛就整个变了。
作为讲述者的叶芷完全不明白那个女生会生气,我却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无非是嫉妒罢了,突然出现的女生夺走了全班男生的视线,还跟自己告白过的叶秋关系这么亲密,对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生来说,这就相当于挑衅。
于是冲突爆发了,那个女生对叶芷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即便叶芷没有还嘴,对方却依旧得理不饶人,要求叶芷离开教室,理由甚至是叶芷打扰了她的正常学习……
然而一贯选择低调的叶秋在这种时候果断挺身袒护姐姐,该说不愧是作家么?那个女生根本争辩不过看似沉默寡言的叶秋,气急之下竟然朝着叶芷脸上来了一巴掌。
之后发生的事已经没有悬念,要知道叶芷可是叶秋最在乎的人,所以他也还了对方一巴掌。
连我无法评判他动手打女生是否正确,而其他男生更是直接省略了思考的步骤……叶秋马上就受到了报复,来自全班男生怒火。
他们根本无法容忍自己拥护的女生受到一个不起眼的家伙欺负,所以哪怕叶芷万般阻拦也无法改变叶秋被人痛揍的事实,好在这件事被恰好被来找叶芷的乐姿与木诗谣目睹,乐姿马上叫木诗谣和叶芷去叫人帮忙,而她自己留在教室里护住了叶秋。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难怪叶芷会这么内疚,在她看来自己就是导致叶秋受伤的罪魁祸首。
虽然乐姿一直在一旁安慰她,但叶芷悔恨的泪水依旧沿着下巴尖不断滴落,能哽咽着讲完她不想再想起的事真是难为她了。
这时医务室外传来不太清晰的铃声,将我的思绪从叶芷的抽噎声中拉回。
“乐姿、木诗谣,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吧,叶秋和叶芷交给我来照顾就可以了……”
我又看了一眼叶芷红肿的眼睛,补充道。
“待会儿放学后顺便帮叶芷请个假,她今天应该去不了奶茶店了。”
“呜……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哦,木诗谣我们走吧。”
“嗯。”
乐姿拉着木诗谣的手向医务室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很不放心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无奈地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和木诗谣一起回去上课。
她们走后,医务室中只剩下叶芷的哭声,她渐渐哭到力竭后空气又被沉默支配。
卷起洁白窗帘的风拂过她的脸庞,风干的泪痕诉说着悲伤。
我想要帮她擦去,却又不敢伸手,因为我很清楚,她更希望让病床上的这个男生露出温柔的笑容替她擦干吧。
实际上我应该跟着乐姿她们一起走才对,这片不大的空间只属于他们两人,像我这种无关者就该老实地离开嘛……
我为自己动机不明的决定叹气,悠长的吐息打破静默,在空气中漾开波纹。
“小秋……以前在学校也会被欺负吗?”
“没这回事……嗯,是的。”
下意识想要敷衍过去,但看着她黯淡的眼眸我却不忍心骗她,其实就算我不说她也能从叶秋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得到答案。
“抱歉……”
“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嘛?”
她低垂着眼帘反问,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我没能早点认识叶秋道歉?那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毕竟我就算早点认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要道歉的人只有我……”
“别这么说,这件事不能怪你,他们班的学生早就对他……”
“就是怪我好吗?我说的并不是这次的事……如果没有我,小秋根本就不用忍着痛苦来上学了呀。”
叶芷充满悲伤的沙哑嗓音令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小秋跟我一样辍学……就让他来上学,而小秋这两年来在学校的痛苦我却也一点都不知道。小秋实在太温柔了呀,温柔到宁愿一个人忍受痛苦也不想让我因为当初的决定自责。”
“……”
“如果不是我的话……如果没有我的话……呜……”
眼泪早已流干的叶芷趴在叶秋床边,悲伤无处宣泄的她颤抖着身子,发出嘶哑低沉的哭声。
我疑惑已久的问题在未曾预料的情况下得到解答。原来叶秋宁可省去写作时间,哪怕整天遭受冷眼与暴力也要待在学校的原因仅仅是姐姐的一个愿望吗?
现实、悲观、自暴自弃……这是我曾经对叶秋的印象,但现在看来,他是把所有的温柔给予了姐姐,然后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真是很傻又很天真呀,但我却觉得这样的叶秋比那个一心写作从而放弃一切的叶秋要真实得多。
在沉默中,窗帘飘动的影子越拉越长,窗外,漫无边际的湛蓝天空在晚风中染尽昏黄。
叶秋是在太阳即将没入西山时醒来的。我起身去开灯,突然听到叶芷的惊呼声。
“小、小秋!你醒啦!”
“嗯……”
叶秋勉强睁开眼打量四周,明白状况后表情放松了许多。
“司易老师……又是你救了我么。”
他干涩的嗓音带着往日不曾有的磁性,配上憔悴的脸,过剩的沧桑感令我有些说不出话。
“麻烦你了呀,姐姐没事吧?”
“我没事哦,小秋你才是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如此说道,叶秋挣扎着坐起身,想也知道会很疼,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便。
“姐姐今天没去工作吗?翘班可不好呀。”
“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还上什么班嘛!”
叶芷的声音又弥漫着一股哭腔,当我以为她又要对叶秋道歉时。
“呜……小秋,我们回家吧,以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足以击碎我一个月来所有努力的话语在医务室不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