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易、司易……你有什么瞒着我的秘密吗？”
她忽然从树后探出脑袋，将两只手放在身后弯着腰问我。
躺在树荫下，那倾泻如瀑的长发我只需要一抬手便能抚摸。
“没、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啊。
“嗯……是吗。”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可我有一个瞒着你的秘密哦。”
“是……什么？”
“既然是瞒着你的秘密当然不会说咯。不过嘛……”
笑意轻巧漾开，我眼中的世界瞬间收缩。
这一刻，清风无味、草木无色。
“你的小说要是能出版我就告诉你。”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她留下了这样的约定，然后……连她都在我眼中模糊、碎开。
……
睁眼后皮肤的湿黏感很糟糕，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
即便能将这一切推诿给太过发达的泪腺，但我难免自问——为什么又会梦到她。
于是前晚发生的事再一次浮现脑海，耳畔似乎还有海浪声回荡，随之而来的便是向心口扑来的疼痛。
因为林萌萌，又有一些想要封藏的回忆被触动，而我能够怪罪的人却也只有我自己。
将脸埋在枕头下，说不出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心痛，那些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让我抓紧了枕头。
直到手指发酸后我才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洗漱、上班。
像是将积攒的晴朗全都留给了节日，周末后的第一天早晨，阴沉的天空落着寒雨。
银杏高中的学生出勤率一向受到天气影响，即便踩着铃声进入学校，校内的学生也依旧寥寥无几。
回到办公室……浓郁的酒味充斥着这片不通风的空间。
“诶，司易老师早上好呀——”
林萌萌一如既往地趴在桌上对我慵懒地笑着，满脸都是刚喝完酒的幸福。
“嗯，早上好。”
没有丝毫变化。明明发生过那样的事，但在彼此共同的期望下我们之间的相处依旧轻松。
“话说今天早上的雨下得好大！结果我刚抱着要被淋透的决心冲出家门的时候雨就小多了呢。”
仔细一看，她的头发确实有些湿漉漉的。
“为什么要抱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决心？人类很早之前就发明了一个便利的东西叫做雨伞吧。”
“没办法嘛！谁让我今天带的酒那么多，要是不用两只手就带不过来了……不过这下总算是把办公室的储备补充完毕啦！哈啾——”
看到林萌萌吸了吸鼻子，我从自己抽屉里找了条干毛巾给她，但她却看着我楞了很久才接过去。
“司易老师居然会这么温柔？要不是今天下雨我就能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奇景了。”
“少废话，给你用就不错了，用完了记得把它洗干净……”
“我会把它当成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这种带有感冒病菌的传家宝谁要啊！不对……谁让你拿来擦鼻涕了啊，我是让你擦头发的好吗！”
说这话时已经晚了，我不想再与这条毛巾产生任何交集。
“话说回来今天已经27号了呢，这周六就是元旦了诶。”
“的确是这样没错，昨天我妹妹还催我早点回家。”
“唉……看来要让你妹妹失望了呢。”
“为什么？”
林萌萌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司易老师你难道忘了吗？我们说好了要是找不到男朋友就带你回家的！”
“……”
居然忘了还有这回事！完蛋……原本圣诞节没回家就让她很有情绪了，这要是元旦也不能回去……完全不敢想像啊。
不过，我真的有必要遵守这个约定吗？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我自然不会犹豫，但现在似乎并不应该再节外生枝吧。
“司易老师……你、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看穿我想法的林萌萌以委屈当作武器攻击我的心，但见效不大便又以退为进。
“唉……要是你真的回去陪妹妹也没办法，毕竟司易老师那么久才能回去看一看家人嘛，我能理解的！”
“……”
“嗯嗯，不用担心我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是等你回来后你会发现我已经跟家里人断绝关系然后露宿街头，接着再跟学生们讲讲关于一个被男同事玩完就甩的烂女人的故事啦！”
“行行行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你这样说出去咱俩的职业生涯会一起完蛋的啊！”
这已经完全是威胁了，而且还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
但这样一来我又该怎么和司雪交代啊……
为这件事我足足烦恼了一整天，最终得出的答案是——老实交代。
拿出手机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按下号码，心在接通的那一刻差点蹦出嗓子眼。
“喂、喂喂喂……”
“喂你个头啊？又没吃药？”
“不不不不是……只是给你打电话有点小激动。”
“那你元旦回来见到我是不是会直接去死？”
“咦！”
“鬼叫什么呢！你丫的难不成还真要去死啊？”
只是突然被你提到这次电话的核心内容感到惊慌——这种话我可不敢说出口。
“其实这次元旦……”
“我要吃海鲜！上次在你那边吃的海鲜味道都很不错呢！”
“……咱能先别讨论特产的问题吗？”
“那我还能跟你讨论什么？讨论下你的脑子是圆的还是方的？反正都没沟和裂啦，光滑得很。”
再一次受到妹妹对我的歧视，我不由得怒上心头。
“我是要说我这次元旦不回家了！”
“……”
沉默。
明明隔着一千多公里，我却能从电话里嗅到不亚于北京大雪的冰冷，简直像是让我赤裸着站在操场上沐浴寒雨。
“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我妹妹好可怕！
然而我知道在她面前撒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只能顶着恐惧回答。
“我要去一个同事家过元旦……”
“男的女的？”
“……女的。”
“……”
现在外面是在下冰雹吗？怎么冷得我都在打颤了……
于是下一刻，一颗最大的冰雹朝着我的脸正面袭来。
“司易你这个活了23年全活到狗身上去的王八蛋给我去死啊！草履虫都比你真诚你知道吗！你要去哪里随便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家伙就算给那女同事骗到山区割了肾喂猪我都只会在家里给你放鞭炮庆祝！笨蛋哥哥去死啦！去死去死！”
“……”
在这通怨气极大的电话结束后，我几乎愣了半个小时才缓过神。
而这一切也都被林萌萌看在眼中，见我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她才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司易老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现在是怎样啊……”
“好啦！这件事我以后会对你妹妹解释的，所以放轻松啦。”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你打电话给我妹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见我郁闷难解，林萌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笑吟吟地看着我。
“对了，今天是冬阳女朋友的生日，我带你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