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觉得,而是确信。”
支撑他说出这番笃定话语的是直觉一类的东西吗?也太敏锐了吧!
“在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其实也没什么,一定要说的话只是我比你经验更丰富。”
“……在应付女性这方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举双手认输。
“在喜欢萌萌这方面。我听她说你们才认识了半年不到?”
“嗯……”
大概是见我表情很微妙,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她能遇到你还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为什么?”
“因为在你面前她从来都没有孤独过。”
“……这不是当然的吗?跟别人在一起怎么会孤独。”
“有些人就算站在人群中也一样是孤独的。”
难道搞乐团的人全都是文青吗?或是说许冬阳主张“人生来就是孤独的”这一哲学观点?
“我并不是想跟你探讨哲学……”
完全被看透了!
“我想告诉你的只是萌萌是个很容易孤独的人而已……但最开始让我迷上她的也正是她的孤独。在纷扰中独酌,在喧嚣中自醉……可她并不讨厌孤独,甚至是在享受孤独。”
你说的人是谁——我除了想问他这个问题以外别无想法。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现在不是已经……”
“可以理解成祝福吧,我希望你能够一直让她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没有我,她也会是这个样的。这家伙有多脱线,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但即便如此,你也一直在她身边不是吗?”
“……”
我和他对看了一眼,然后错开视线。
“因为我跟她是同事,在我还没辞职之前,当然会在她身边。”
“只是这样吗——虽然想这么问,但已经足够了。”
他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样就好。”
说完后许冬阳指了指舞台的方向,表示自己要去准备演奏。
他离开后没过多久,林萌萌带着一身烤肉以及调味料的气味回到我旁边。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在聊你吃完这些东西会胖几斤。”
“哼!我已经把自己设定成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类型了!”
“既然有这么方便的能力,那麻烦你把智商值也上调一些可以吗?大概三百就够了。”
“诶!那样都破世界纪录了吧!”
“放心吧,就算上调三百也只够让你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是世界纪录保持者了……唯一的智商负数。”
“司易老师欺负人!”
她佯装委屈地拍打着我……等等!这家伙手上全是油渍啊!
我瞪着偷笑的林萌萌,心中某处却松了口气。
果然,许冬阳说的那些话也不尽如实,毕竟他所认识的林萌萌还停留在高中时代,而现在的林萌萌已经有所改变……但不包括脑子。
没有在生日会待太久,吃过时音切的蛋糕后,我和林萌萌便一起离开别墅各自回家。
沿着漫长的楼梯回到家门口,正准备拿出钥匙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我瞬间警觉了起来——莫非妹妹又来了?
不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下午刚给她打电话,晚上就出现在我家啊。
也就是说,现在在我家呆着的有可能真是贼?
恐惧一瞬间捏紧我的心脏和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木诗谣正坐在沙发上写小说。
从看到她脖子上那条围巾的霎那我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么久没看到她出现在我家,我居然都忘了还有这个可能性。
由于太过专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回家。
走到她身旁,我看着她编织出的语句——
“再见。”
奥维伤心地说道。
“再见。”
依依十分不舍。
……
这也太苍白了吧!况且这段话跟我最开始看到的毫无不同。
明明是整篇小说里戏份很重的告别场景,但言词却干涩得还不如讨论天气。
事实上木诗谣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笔尖迟迟没有落下,两条秀眉拧得很紧。
“木诗谣,先休息一下吧。”
“……”
大概是被我吓到了,木诗谣手里的笔猛地一颤,在稿纸上留下墨迹。
“老师,你回来了。”
“嗯。”
我轻轻点头,又把视线投向她的小说。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写离别的场景吗?”
“嗯……”
“你以前有过什么比较深刻的离别经历吗?”
“怎样才算深刻?”
木诗谣的反问令我沉默了一会儿。
“生离以及……死别吧。”
“有。母亲去世的时候。”
“……”
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低下头。
“抱歉……”
“老师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然而事实上木诗谣眼中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或许当时很伤心,但现在感觉已经很淡了。”
“这样啊……”
或许对于很多没有这种体验的人来说,木诗谣说的这番话相当无情……可实际上我却感同身受,毕竟现在的我对于父亲去世也只有“当时很伤心”这种没有太多实感的记忆。
回忆终将随着时间劣化——虽然很残酷,但事实如此。
人类通过不断进化,大脑早已拥有自动模糊悲伤的机能,倘若不时刻刺痛自己,任何刻骨铭心的伤痛都会淡去。
“那木诗谣你以前小学或者初中毕业的时候,跟同学分别有没有感觉到不舍?”
“……”
“好吧我明白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我完全能以自己为参考进行回答,毕竟我经历过一段与她如出一辙的人生。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身经历,哪怕是从别人那里看到的可能也会让你有所感触。”
“去哪里看?”
“呃……像是飞机场或者火车站?”
言情小说中出现率最高的离别场所——这就是我说这话的依据,但我又马上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虽然那里的确每一刻都在发生离别,但真正能用来当作你小说素材的事例其实并不多。”
“……”
“总之也不必急于一时,好作品是需要作者有足够经历的,等你经历过了自然就能写出来。”
这些没有实际效用的安慰令木诗谣松开眉头。有些时候真是难以承受她对我的这份信任啊。
“那么接下来你就早点回家吧。”
“不可以在老师家睡吗?”
“你作为一个女高中生多少都该有点防范意识了啊……”
在我的坚持下,木诗谣最终离开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