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拥有一种没什么用处的超能力——他能从风里听到代表人的感情的音乐,但只能同时听到一个人所拥有的感情,通常都是离他越进会被越先听到,但有时某个人拥有的感情过于强烈的话就会压下其他人的感情。
这种能力到底有什么用呢?
林歌不知道,他也不想去那个超能力者协会,原因之一是他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超能力,毕竟这不是别人那些点火读心什么的能力,他这个能力一不能锁定释放;其次,他这个完全就是鸡肋的能力过去了估计那些人也看不上;再其次,他好好过自己富二代的生活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到处折腾自己呢?
他觉得自己完全不像是个富二代,一是没什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二是他几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如今哪个富二代还没点社交能力?抱歉,他林歌就是没有。
这项超能力从幼儿园开始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超越普通人的本事,却让他养成了听风的习惯,只要手上没什么事做,他就会到处游荡去听风。
学习好,长相好,性格好,一般这样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大病,林歌尽管上述三点都不怎么沾边吧,但他的大病确实不清,毕竟正常人谁会翘课出去听风?但林歌不少这么干过。
不过,那些风中的歌声确实有让他这么做的条件。
林歌只在风中听到过那些歌曲,似乎每一首都是来自大自然的原创,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些歌曲中蕴含的魔力。他是怎么知道风吹来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呢?靠的是那些歌曲给他的感觉。
像是摇滚乐总是能瞬间将人的热血沸腾起来一样,他对听到的音乐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那就是风里吹来的他人的喜怒哀乐了。
钢琴曲大多是悲伤,有时却会莫名的急促,林歌知晓那是悲伤与愤怒混合产生的情感;爵士乐大多是喜悦,有时却会莫名的舒缓,林歌知道那是生活中的小小惊喜,像是喜欢吃却不能经常买到的面包今天有了剩余;贝斯与吉他的融合会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少年感,有时也会让林歌生出种沉入泥潭的无力;电子乐大多是激动,有时却会莫名的失序,林歌知晓那是无可救药时的歇斯底里;乡村音乐有种独属于它的纯净和寂寞感,有时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天真烂漫,林歌知晓那是浪漫的至死不渝;重金属像是野兽的怒吼,狂野奔放却又伤感;管风琴,明明是世上最庞大的一类乐器,但林歌听到它的声音时,却会有种恐惧感……
说来也算奇特,林歌明明总是独来独往,却因为这个能力,让他时常感觉自己在与他人交心,不需要语言的那些敷衍与遮掩,人们的感情从嘴而出时可能会让他人觉得烦躁,毕竟共情其实是很难的能力,但这些音乐总是能轻易的挑起林歌的情感,让他不自觉的就建立起了和他人的心的联系。
但今天的风里却没有音乐。
“我走到什么偏僻的地方了吗?”
林歌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学校,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面,零零散散的人从他身边经过,略微吵闹的闲言碎语声落进林歌的耳朵里,让他惊讶异常——
他似乎已经,很少听见这种真实的社会的声音了。
现在明明有风,也有不少心情各异的人,但为什么没有了音乐呢?难道是超能力失效了?之前明明没有听说过得到的超能力还会消失的啊?
“难道是有其他的超能力者干扰了我的能力吗?”
林歌环视一圈,看见墙边蹲坐着一个穿的严严实实的人,甚至还带着帽子和手套,头埋进怀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好,你好?”
林歌耳中的风声随着他靠近这个神秘人逐渐的喧嚣,甚至可以说是在呼啸了,林歌觉得这可能是神秘人对他的警告,于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不动了,小声的向神秘人打了个招呼。
神秘人像是被惊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林歌,随即就把头低了下去,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林歌看到了神秘人的眼睛——那是一对灰色的蛇瞳。
“蛇?”
林歌下意识的呢喃出声,但神秘人却猛的抬起了头,慌里慌张的解释道:
“我、我不是……蛇。”
听声音似乎只是一个和林歌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这让他有些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就好。
“我不是说你是蛇啦,只是你的蛇瞳是怎么回事?”
“我的、我的眼睛是……”
少女犹豫了一下,她没有从林歌的眼中看到厌恶和恐惧,这让她有了一点信心,于是她扶着墙站了起来,看着林歌的眼睛说: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好啊。”
林歌跟着少女走进了旁边的一栋楼里,坐着电梯到了顶楼,然后又从楼梯处上了天台。
“不要被……吓到了。”
林歌耳中的风声逐渐变了,微弱的吉他和架子鼓声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是……期盼?
林歌看着少女将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长长的白发顿时垂了下来,但比这长发更吸引林歌注意的是——少女从脖颈处蔓延而上的白色蛇鳞,一直到了脸颊才停止,此外,还有一片白鳞孤零零的长在额头处。
“蛇鳞?”
“嗯。”
林歌耳中的架子鼓声越来越大,贝斯声取代了吉他声,这似乎是一种……激动?
“这里也有。”
少女将手套摘下扔在了地上,弯腰把自己的长裤卷起来了一些,似乎她的皮肤上已经到处长满了白鳞。
“这是你的超能力吗?”
林歌想不通为什么这能力能影响到她的能力,明明这两者看起来完全没有接近的地方,而且从刚才开始他的能力似乎就再次有效了。
“这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啊?”
“妈妈,她有变成蛇的能力,所以,大概是这个原因,我才会是这个样子。”
少女边说话边直勾勾的盯着林歌,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这种被蛇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受,林歌隐约有些明白了少女的心思。
“你、你要做什么?”
“妈妈,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林歌瞥了眼刚才上来的地方,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脚步。
“呃,所以呢?”
林歌耳中的音乐突然的暴躁起来,让他有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这是……兴奋。
“我已经,饿了好久了。”
林歌脑子里嗡的一下,他下意识就要逃跑,但少女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有些尴尬的伸手挠了挠脸上的鳞片。
“你也,害怕我这样的,怪物吗?”
林歌耳中的歌曲又变了,原先的一切音乐都沉寂了下去,钢琴的独奏开始,这样多变的心情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林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少女归为哪一类人中。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想是个正常人听到了也会害怕的吧。”
“好像,是诶。”
少女说着靠近了林歌,在他还来不及转身跑开的时候,已经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果然还是,害怕的吧?或者说……”
她低头看向林歌的脖颈,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狠狠地咬上去。
“你这么、盯着我看,我确实、很害怕。”
林歌低头看见少女额头上的鳞片,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还没在脑中想好应付少女的话,就感觉到少女猛的张口咬向了他的脖子。
“啊!你别——”
林歌只感觉到脑中一声炸响,随即记忆便在此短篇,他也就昏迷了过去。
“不经吓啊。”
少女松开口,伸手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尖牙,叹了口气,将林歌从地上抱了起来,拖着他慢慢的向她的家里走去。
——
“妈妈,你回来了。”
蛇灵拖着一个男人走进门,看见她的女儿抱着一个男生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嘭的关上了门。
“既然你也抓到了人,那这个人我就自己吃了。”
“嗯,妈妈。”
少女看着蛇灵将男人拉进了房间里,并没有关门,因为这对她们来说也早都不算是什么秘密,蛇灵将男人绑在了椅子上,然后将男人的手垂进早已准备好的桶里,握着刀在男人的手臂上使劲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液便汩汩流淌出来。
待血液几乎将桶中装满,蛇灵将男人的手从桶中捞出来,又放进新的桶中,然后提着那桶满满的血,走进了浴室,路过少女身边的时候,她才淡淡的开口:
“帮我看着。”
“知道了,妈妈。”
少女抱着林歌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走进房间里,将他平放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床边,有些呆呆的盯着陌生的男人的手臂,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
“我这是……”
林歌悠悠转醒,一股浓烈的铁腥味冲进他的脑腔,刺激着他迅速的提起精神来。
“醒了?”
少女躺在林歌的对面,有些无聊的看着他。
“你身上的……我没死?”
林歌惊讶的发现,少女身上的鳞片竟然全都消失了,他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阴暗的仪式,但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的地方。
“嘘,小声点,妈妈在,隔壁睡觉。”
“你的妈妈?就是能变成蛇的那个人?”
“嗯呀。”
“你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本来是,没有吃的,但是妈妈,回来了。”
“吃的……是人肉吗?”
林歌已经在心里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跟这个女孩搭话了,要是他没有那该死的好奇心也就不会这样。
“不是呀,是正常的饭。”
“那为什么……”
“因为,蛇鳞需要,人的血,才能褪去。”
所以自己只是被抓过来放血的吗?林歌无语的扶了扶额头。
“那你早说是需要血啊,我可以让我爸去医院里买的。”
“血,可以买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血呢?”
少女耸了耸鼻子,似乎很是陶醉于这股铁腥气里。
“不过,妈妈应该,只是,想杀人吧。”
“为什么?”
“嗯……因为妈妈,是真正的蛇啊。”
林歌看着少女有些奇怪的表情,心里莫名的发慌,他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少女说:
“那既然你妈妈已经回来了,我应该没什么用了吧?能不能让我离开?”
“唔,可以呀。”
“我保证一定不会——啊?”
“可以呀。”
少女也坐了起来,脸上第一次有了一抹浅笑,她伸手指了指房间的门,慢吞吞的说:
“如果你有信心,逃出去的话。”
“呃,应该,快到了吧。”
“什么?”
少女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爸派的人啊,这么久了,大概也该到了。”
——
“一百万诶,陈时哥,我们的学费和零花钱这不就有了吗,到时候我们一人五十万那不是美滋滋?”
“不去。”
陈时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哎呀,陈时哥你放心,这次不是什么危险的行动,是一个大富翁要我去找他的儿子呀,你想想,我的能力加上你的能力,救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吗?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陈时哥,我们就去吧。”
“……行,那就这一次。”
“好耶,陈时哥我们快点出发吧,晚了说不定富翁儿子就出事了,我已经拿到他的东西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陈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书签夹在书里,合上了书,跟冯庚辰一起走出了宿舍。
凭借着以物寻人(动物也行)的超能力,冯庚辰在这个城市里已经闯出了一定的名声,小到找猫找狗,大到寻罪寻人,只要是他以为正确的事情一律都接,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大学生,但已经让这个省的超能力者协会分会亲自派人邀请,毕竟这个能力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实是非常的有用。
再加上长相也还算是帅气,所以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只是……他实在没法在陈时面前抬起头来,毕竟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室友有着怎么样的超能力。
“城南新区?见鬼了,这好像离他的大学也不远吧,怎么在这么近的地方失踪了?”
“新区吗……我记得那边好像还有一个旧小区,似乎是因为很多原因一直没有拆迁。”
“陈时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这就是秀才不——”
“行了,开你的车,哪儿那么多废话。”
“得嘞。”
——
“这么暗啊。”
陈时关闭了自己的能力,按下了房间里灯的开关,然后又开启了自己的能力——虽然站着不动的时候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吧,毕竟光在时间暂停的时候也是不能运动的。
“就是他吧,但这又是谁?一起被抓进来的吗?”
陈时犹豫的看了眼面露惊讶的两人,决定换另一个办法,他转身走进另一个房间,将那个躺在一堆烂肉上的女人拉了起来,慢慢的拖出了房间,走上了天台,将女人用力推了下去。
“解除。”
——
林歌跟少女被突然亮起的灯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惊讶的看向了不知为何被打开的大门。
“好像是……我爸派来的人?我可以出去了?”
“好像,是吧。”
“刚才可是你说的啊,我现在可是要离开这里了。”
“唔,可以呀。”
“好。”
林歌急忙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少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林歌跑了出去。
“草!陈哥!你害我啊!”
一声悲愤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把神经紧绷的林歌下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僵住了脚步,后面的少女便立刻就撞了上来。
“呜哇!”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压着林歌向下面倒去,林歌向下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体,有点害怕的咽了口唾沫,问向身后的少女: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楼下喊了句什么?你妈妈不会在下面吧?”
“不知道诶。”
“唉,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拼了!”
林歌压下心中的恐惧往楼下狂奔,少女也紧跟着他下去凑热闹。
两人一同下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一条巨大的蟒蛇在追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四周的楼大多都亮起了灯,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在疯狂的尖叫。
“妈妈?”
少女的声音被尖叫声压下去,但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愣神的看着那条白色的蟒。
“陈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看书的时候打扰你了!你快点救救我吧!陈哥!”
“别吵了,刚才去喊人去了。”
“Fire!”
冲天的火光点燃了黑夜,白色的巨蟒怒吼着扭过头,看向陈时和他身边站着的两人。
“火不太行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闭嘴吧你,一发不行那就来两发!Fire!”
说这话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她一边打了个响指,一边抬脚就踹在了一边的男人身上。
“姐!姐,在外面呢,有事回家再踹不行吗?我也是要面子的。”
“你们俩消停点吧,先收拾了她再说。”
“行,陈时哥,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帮你一次,下次协会要你帮忙你也要来。”
“嗯。”
“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那我可就要加大火力了,Fire!”
火焰形成的囚笼把白蟒困在里面,她有心想要出来,但火笼最外面的白色火焰却在告诉她,如果想要强行冲出火笼,一定会在瞬间化为飞灰。
——
“妈妈?”
少女呢喃了一声,向着那个火笼走去,林歌见状,急忙拉住了少女的手,冲她大喊:
“你疯了吗?过去你们都会死的!”
“能请你,放开吗?”
少女眼中的晶莹让林歌沉默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他心里莫名的觉得,或许对于少女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陪着她的妈妈一起死去,而不是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变成一只被世人厌恶的怪物,靠着人血来维持自己人的模样。
“谢谢。”
少女转身朝着火笼跑去,红色的火焰包裹着白色的巨蟒,白色的火焰将要吞噬一身黑衣的少女,这一幕突然让林歌想到,或许白天时的那阵风声根本不是被什么能力干扰,那是他也时常感同身受的感情,所以才迟迟没有察觉出来——那是一种名为孤独的情感。
——
“人和蛇的后代?”
“嗯,她是这么说的。”
陈时有些头疼的看了眼病床上的少女,然后又扭头看向林歌:
“不会有生殖隔离吗?”
“呃呃呃……”
林歌一时间被雷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题,会吗?会的吧,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是她的妈妈严格意义上应该还是人吧?但是人又不会长蛇鳞,应该……会的吧。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能让那些人知道动物系超能力者可能并不会改造人的基因,初次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诶,怎么没有?这可是关系到你们结婚之后能不能有孩子的大事啊!”
冯庚辰在一旁插嘴,但两人一致的都没有搭理他。
“行了,你在这里看着她吧,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情了,我们就先走了。”
陈时说完,拉着冯庚辰就离开了,剩下林歌独自在病房外坐着,呆呆的看着房门。
“好像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歌嘴里嘟囔了一句,本来只是随意的吐槽一下,却没想到听到了回应:
“清贫,许清贫,她的名字。”
少女依然在病房内躺着,只有一缕风从窗户处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