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作为一条大半个人生都呆在自己家方圆一百米内的南方蛇，许清贫显然对雪有着异常坚定的喜爱，即使已经受够了北方的寒冷天气，但只要那些白色的精灵们轻轻的飘入她的视野里，她就会像个傻子一样出门踏雪，直到被冻的手脚都没知觉了才返回。
“喵～”
一只黑色的猫停在清贫的前面，尖细的猫瞳古井无波，却莫名的为北国的冬添了一分寒意——起码清贫的感觉是这样。
“喵～”
黑猫优雅的站起身，还没等清贫有什么反应，便扒拉着她的衣服跃上了她的头，然后窝在了她的帽子里。
“诶？猫……怎么、要跟着我吗？”
帽子里穿出闷闷的叫声，似乎是在回答清贫的问题。
“好、好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清贫莫名的对黑猫有些熟悉感，但她确信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只猫，大概是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了黑猫的图片什么的，她懒得多想这种问题了。
“啊，雪……停了，回家吧……叫你什么好呢？小黑？大黑？”
“喵～”
“啊，那就，小黑吧。”
“喵～”
“我听说，猫都是，很高傲的动物，你怎么，不是这样呢？”
“喵～”
“是呢，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清贫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整个人猛的想前面扑去，然后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帽子里的黑猫也咻的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在了雪里。
“喵。”
——
“你，还要自杀吗？”
冯庚辰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语惊人的陈时，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但想了想反正也已经说出来了，就又把手放下了。
许清贫双眼无神的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过了许久，瞳孔才重新聚焦回来，轻轻的应了声：
“嗯。”
“是因为你妈妈死了吗？”
“卧槽，陈哥，你是什么话题天才？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嗯。”
“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吗？因为自己也是个怪物，担心自己不能好好的生活，担心自己处处被人排挤，担心自己可能会更加的生不如死，所以才要寻死吗？”
冯庚辰捂着头离开了病房，他觉得自己需要开一点治疗高血压的药，毕竟就算是钢铁直男也不会有人这么说话吧？这已经完全脱离了直男的范畴了，这已经是无欲无求无感情的神之领域了吧！
“你在，说什么？”
许清贫有些懵懵的看着陈时，她有点理解不了陈时的话。
“不，没什么，这样就好。”
陈时抬起手，面无表情的指了一个方向，对清贫说：
“既然这样的话，去北方吧，你能在那里找到你的妈妈。”
“北方？”
“嗯，你的妈妈是条蛇，对吧？”
“嗯呢。”
“看来的确是蛇灵，逃出来之后却因为死亡而被回收了吗？他不会真的想……”
陈时小声念叨了几句，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远远的抛过来一句话：
“既然已经没有寻死的理由的话，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清贫看着陈时走出去，她还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随即她又看向陈时刚才指的方向，小声嘟囔着：
“北方吗……去吧。”
——
“叮咚。”
“来了咯。”
清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戴上了小猫睡衣的帽子，从床上拿起围巾在脸上缠了几圈，确定没有鳞片露出来之后，才去打开了房门，从快递员手上接过了包裹。
“寄件人……陈时？不是林歌的包裹吗……算了，先看看，是什么吧。”
打开箱子，里面装了几个血袋，以及一个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密封袋。
“这次怎么……林歌，出事了吗？”
清贫伸手给跑过来的小黑顺了顺毛，然后拆开密封袋，清贫从里面掏出一台崭新的手机，一张银行卡，和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 真不知道没手机没电话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简单来说，林歌与你的联系被他家里人发现了，所以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给你送血袋和钱什么的，前几天他来找到我，担心你一个人没有他的帮助会出什么事，所以让我帮忙把这几袋血和这张银行卡送给你，然后留下了你的地址就离开了。
手机是我刷卡给你买的，你应该会用吧？里面存了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对了，银行卡的密码是071923，不知道是你俩谁的生日，血袋里我加了些防凝剂，送到的时候应该还能用。』
清贫安静的看完信，把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拿起手机，一阵乱按之后，终于打开了手机。
“怎么，用啊，这个。”
她伸手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解锁之后，凭着感觉点开了几个软件的图标，但没找到哪个是电话，于是就把手机扔一边不管了，拿起血袋往浴室走去。
“小黑，来洗澡了，这下，又能出去，玩了。”
……
看着已经装满的箱子，许清贫突然想起妈妈之前说过的话：
“等你褪下来的鳞片差不多将这个箱子装满时，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现在她已经是正常人了吗？清贫轻轻掐了掐自己细嫩的皮肤，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长出白鳞，但她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孤零零的生活，觉得自己就算不能成为正常人，也想要这样普普通通的活着——和妈妈一起。
“喵～”
小黑跳进箱子里，扒拉了一下里面的鳞片，然后看向了清贫。
“怎么了？小黑？”
“叮铃铃铃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清贫吓了一跳，她没把小黑的反应放在心上，转身去客厅找到了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下了绿色的图标。
“喂？清贫吗？”
电话里穿出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但清贫看见联系人处写着“陈时”，于是她回答：
“是、是我，你是，陈时吗？”
“东西应该都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
“有件事……”
电话那头的陈时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词句，接着他开头说：
“林歌要结婚了，你要回来看看吗？”
“结婚？”
清贫不是太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她的常识都是她的妈妈交的，再加上她小时候一直被锁在屋里，所以对很多东西其实都不太了解。
“就是……算了，我懒得解释，你要回来吗？要的话我去找人将你接回来，估计你也想见见林歌。”
“好啊。不过，我能，带着猫吗？”
“随你，我估计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嗯。”
陈时挂掉了电话，无奈的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何玖。
“你跟着去什么？你又跟他们不认识。”
“婚礼诶！婚礼诶！作为一个正常的女生，我难道不该对这种事情有一些憧憬吗？”
“你也？”
陈时看向一旁坐在何玖身边的李然。
“我——”
“这件事我说了算！诶，陈时你就带我们去吧，反正尴尬的是我们又不是你，你只要装作不认识我们就好了。而且我们只是去看看现场是什么样的啦，又不会搞什么事情的。”
“唉，我问问他吧。”
——
“啧，北方这么冷啊，陈时哥，我这次可是摸了一天的工作来帮你办事啊，你可得好好跟我姐解释一下，不然我的家庭弟位就彻底不保了。给，传送标。”
“放心，已经跟她说过了。”
“诶嘿，那就好，陈时哥，我就先走了啊，再见。”
陈时掏出手机看了眼地图，朝着许清贫租住的公寓走去，但等他敲了半天门之后，却没有人来开门，他只好又给许清贫打了电话，但和之前一样还是无人接听。
“诶，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在陈时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去，看见许清贫抱着一只黑猫正走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出去了？”
“诶，陈时？我出去，看雪了。”
“你这只猫……黑？先等等。”
陈时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许清贫怀里的黑猫，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身后紧锁的房门。
“我是来送你过去的，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就这样，走吧。”
——
优雅的钢琴曲，洁白的婚纱，宽敞的教堂，还有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的人们。
陈时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禁想起，曾经的那个……
“这就是，婚礼吗？”
许清贫好奇的坐在他身边，看着林歌和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一起，一个牧师打扮的人正大声的宣读着誓词。
“他们，是在，做什么？”
“宣誓，成为夫妻，无论是怎样的处境，都会在一起，但这大概只是家族联姻，所以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过场……夫妻吗？”
清贫不是很能理解陈时的话，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这一幕很让人舒服，像是幸福的感觉。
“喵～”
轻微的猫叫从清贫的大衣口袋里穿出来，似乎是在不满自己的处境。
“猫啊……蛇，蛇与猫，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奇怪。”
“奇怪吗？我觉得，我和小黑，关系很好啊，虽然她，不怎么说话，但是，还是很，听话的。”
“很奇怪，不过大概这样也好，保持这样的生活。”
陈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