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喵呜喵?(爱希礼爱希礼,你有发现魔场的变化吗?)”
安雅喵言喵语地提醒着重新垂起鱼竿的少女。
“啊...”
实际上,爱希礼几乎是和猫猫同时发现了那团黑雾的存在的,那磷光般的幽影与混沌,就这么压抑着出现在自己的感知之中,没有任何先声提醒它的到来。
那并不是什么魔导工业污染造成的魔素紊乱,而是来自灰域的气息...甚至,还有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亚空间乱流在溢出,但在那混沌之中,似乎又藏有什么连身为传奇强者的自己都不曾了解过的东西。
一旦集中了精神去探触那片芜杂之地,少女的灵魂就仿佛要被一场风暴所吞噬般,她强忍着没有施放出毁天灭地的魔法,于是不可思议的幻象便升起了。
......
什么声音在高高的天上,是她悲伤的呢喃声;
这些带头罩的人群是谁,在无边的平原上蜂拥而前,在裂开的土地上蹒跚而行,只给那扁平的水平线包围着;
山的那边是哪一座城市,在紫色暮色中开裂、重建又爆炸;
倾塌着的城楼并无实体。
......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这是我错觉吗?这是我的错觉吧!”
魔女小姐那双金色的瞳孔中闪烁起了黯淡的红光,那也许只是对不存在之光的倒影。
......
一个女人紧紧拉直着她黑长的头发,在这些弦上弹拨出低声的音乐;
长着孩子脸的蝙蝠在紫色的光里,嗖嗖地飞扑着翅膀,又把头朝下爬下一垛乌黑的墙;
倒挂在空气里的那些城楼,敲着引起回忆的钟,报告时刻;
还有声音在空的水池、干的井里歌唱。
在山间那个坏损的洞里,在幽黯的月光下,草儿在倒塌的坟墓上唱歌;至于教堂,则是一座空的教堂,仅仅是风的家。
她坐在岸上,垂钓,背后是那片干旱的平原;她应否至少把她的田地收拾好?
......
爱希礼被那于魔场中撕开了巨口的正体不明物惊得如芒在背,涌上心头的恐惧使她浑身哆嗦着,默默地跪下去,脸贴在冷漠的、永远散发着死人腐烂气味的泥土上......
“舍己为人,同情、克制。平安、平安、平安......”
“喵喵?”
安雅不知道爱希礼究竟看到了什么,它自己只是能感知到那黑雾的存在而已,并不清楚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恐惧的。
但是爱希礼的反应却吓了它一跳,是真正意义上地从爱希礼的肩上跳下来了。
眼前的少女不管自己怎么喵唤,都不见有任何反应。
“喵...?(爱希礼...?)”
猫猫很慌,但它什么也做不了,爱希礼有很多它难以理解的举动与行为,她也确实总会表现出一些正常心理不会有的状态来,但唯独这次猫猫是真的害怕了。
爱希礼,这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猫猫也不知道具体是多久,它只觉得自己守在少女身边的时间很长很长;
长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直至那鲜红色的晚霞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血腥的颜色之后,那熟悉的爱希礼才回到了它的身边。
“走吧,我们回家。”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爱希礼先是用一个清洁魔法除去裙装与发梢间沾上的尘土,随后又用飘浮魔法将猫猫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最后沿着来时的路,像午间的散步一般悠闲地往陵园走去。
只不过,这次少女没有再和她肩上的猫进行语言不通的对话了,她只是用另一片大陆的语言独自轻吟着陌生的语句。
猫猫绝不会放弃与她对话的机会,哪怕爱希礼其实也从未真正理解过它所喵的话,它只是无法忍受爱希礼这般悲伤的样子,她那天在墓碑前是否也如今日般痛苦?
于是,现在变成了猫猫在回应爱希礼的自言自语,用猫乐器为她和弦,这可比起少女回应猫还要来得荒诞了;
是的,她的黑猫在低语。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守墓人,在那无人知晓的窝棚里断气,然后被送进一座同样无人知晓的陵园。”
“喵喵,咪呜喵!(我的陪伴能否唤醒你,现在有一只黑猫知晓了!)”
“她来到世间干什么?我自己呢,我在这世界上干什么?既然我终得过去,那么,借着早晨的清凉出发,早早地到达,不是好过在重压之下冒着白昼的炎热结束旅程吗?”
“呜咪,呜呜喵!(虽然唯有生者才能死灭,但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哦!)”
“欲望烧红了我的脸颊,不再生存的念头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欢愉抓住了我的心,我常常希望幸福了就死,因为在最初的成功之中有一种至福,使我渴望着毁灭。”
“喵呜,喵喵呜噜——(哪怕我也曾渴望过毁灭,但我们不应该在至幸至福前粉碎黎明——)”
“我越来越紧地被捆在我的灵魂上,只能从不存在的东西上得到乐趣,就像那些被毀伤的人一样,他们幻想着他们抓不住的极乐,他们为自己创造一个与地狱中的酷刑相等的梦幻。”
“喵喵喵,喵呜喵。(我们的灵魂可不是单独锁在屋子里,与外界隔绝的。)”
“我还预感到我命运的种种苦难,由于精通为自己铸造痛苦,我就置身于两种绝望之间:有时候我认为我不过是个废物,不能超出于凡界之上;有时候我似乎觉得我身上有些品质永远不会得到欣赏。”
“呜喵,喵喵,呜...(你只是有一颗不愿得到怜悯的心,觉得争取成功已经力不从心,又不甘愿承认失败...)”
“一种隐秘的直觉警告我,我在这个世界上往前走,根本找不到我所寻找的人!”
“喵呜呜...喵...(可是,你就是我正在寻找的人啊...)”
终于,她的话语退入内心,不再表现于外,甚至她的胸脯也不再起伏了;
她的态度、她的忧郁、她的美丽,都使她活像一位阴郁的精灵,于是黑猫试图安慰她,可过了一会儿,黑猫自己也陷入到了不可解的绝望之中。
猫猫也不再作声,猫猫又能怨恨什么呢?
最终,在那黄昏即将结束之前,少女与黑猫回到了那座荒野中的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