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审判(二)

作者:月台 更新时间:2021/9/15 22:34:52 字数:2199

虽然接受了任务,安雅却没有急着使用技能。

她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就像她刚才所预想过的那样,不论是古神小姐的暗示,还是自己已经有过的猜测;

先前她也并不没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也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臆想。

现在,当她经历了犹如传奇故事般的异世界生活后,尽管这些经历相较于真正的幻想小说,还远远谈不上奇特,但对于一个体验到了完全反常于固有认知的人来说,她的心境与信仰便发生了彻底的洗牌。

她会承认现在的自己是一只黑猫,或者猫娘,而不是人,这个自我认可的速度足以让任何没有相似体验的人站出来反驳。

于是在这个基础上,要再去猜测自己是黑猫之外的什么东西,也没那么困难了。

现有的一切反常经验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慢慢就会成为她的正常经验,到了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甚至会去怀疑上一世的自我认知是否是一场梦,而非像一开始那样将穿越后的经历当作是梦。

她有一种预感,只要现在的自己开启技能并回溯了这些“灵魂的痕迹”,那这“痕迹”的内容将极有可能会对自己固有的认知产生冲击、极有可能会让自己对那二十余年的真实人生产生动摇。

这样一想,安雅又有些后悔那么急着把支线任务给接了。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就这么让如今的‘现实’去污染、甚至取代我旧有的‘现实’?虽然不会有那么夸张,这一定会是个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过程...最终我也一定会被新的‘我’所同化。”

她想到了很符合自己当下心境的叙述:

每到一个新城市,旅行者就会发现一段自己未曾经历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的故我和不再拥有的事物的陌生感,在她所陌生的不属于她的异地等待着她。

就像七十八张一副的塔罗牌,只凭其摆放顺序就可以出现一个故事的线索,将顺序变化后,就能够组成新的故事。

当然,安雅知道她的故事并不是被塔罗牌引导到这条小巷的,一切看似偶然的因素背后,就像有某个亚米达拉一样的怪物在用拉普拉斯妖的手段编织自己的命运一样,古神小姐不就一直期待着自己成为她的眷属吗?

哦不,成为她的猫,并不意味着成为她的眷属。

而她,会是这一切故事的起源吗?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是靠纸牌的交错摆放,不是靠神秘主义的排列组合——总有那么一瞬间会与自己的心灵产生耦合,让自己仿佛得到天启,这并不是自己以前所设想的故事啊。

当那些幻想家苦苦求索的超现实体验彻底沉降为现实之后,天启也不再需要靠谶纬式的附会,作为当事猫的安雅早已将自己视为主角。

她现在就在一座异世界的城市里。

白天,她看见忙忙碌碌的商人在街道上所过的一生或一个瞬间,而这一生或者一个瞬间也许就是她自己的;

假如时间能够停止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片废墟城区中见到的小女孩可能就会是她自己;

假如自己成功加入了冒险者公会或是雇佣兵协会,在漫长的异世界旅行过后,或许自己就会在公会或是巴西利卡里,取代那些将自己赶出门的人的位置,并做着同样的事。

而发生在这座城外的,几乎已成为无法改变的陵园中的故事,却让安雅连幻想着改变它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像是刻在碑上的历史。

如今到了下半夜,她已经被排除在那个真实的和幻想的过去之外;

她无法停止下来,她必须继续面对另一种既定的现实,而那里等待她的是另外一段还不曾属于现在的她的过去,或者某种当初也许是她的可能的未来,而现在已是他人的现在的事物。

未曾实现的未来仅仅是过去的枝杈,干枯了的枝杈。

自己是为了找回经历,回到爱希礼的身边而做这个任务,进行临场回溯的,现在也可以换成:自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未来而回溯的,安雅这样想到。

【临场回溯】

随着技能的施放,一阵抽离感袭来,安雅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架起飞瞬间的飞机上。

无数乱流般的信息就像海浪一样冲刷进她的意识中,等回过神来时,安雅发觉自己仍旧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没有变化?依旧是夜间的小巷...这里还是森陲镇。

这段回溯,和自己预想的结果并不相同。

自己没有变回黑猫,也没有变成别的什么人,不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周围的一切,谈不上熟悉,也绝不算陌生,就连【昏暗视觉】也完全生效着。

难道是回溯失败了?

不过,身体的掌控权依旧不在自己身上,就好像自己只是第一人称视角的观察者和体验者。

就在这个时候,“我”说道:“Sator arepo tenet opera rotas,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向人类世界告别了。”

古神喵,这是怎么回...等下,这是“我”的声音?

而且,“我”这是在说什么?

安雅这才注意到,回溯中自己的声线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死人小女孩的声线了,变成了一种成熟而又带点少女感的女声,还带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只要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的差异,很快就会连带出更多的违和感:自己的身高比原来高了很多,虽然没有低头,但也能感受到身上穿着形制复杂的装备,而不是原先那一身裹尸布加斗篷的搭配。

“请原谅我,爱希丽雅......那么,别过了,Igne natura renovatur integra!”

这一次,“我”的语气明显低沉了几分,不再那么从容不迫了,但并不凄凉,这句话本身也不像是最后一次诀别。

只是,听到这句话后的安雅,就像她预料过的那样,这沉重的现实感刺进了她的心啊。

喂,你在干什么,你要做什么去?

爱希丽雅是谁?

是爱希礼么?

你又是谁,你不是我!

安雅不断叫喊,向这回溯中的自己叫喊,同时也在试图唤起系统界面。

不过,全都没有反应,“她”听不到她的声音,系统界面也没有出现,这一切都是回溯中的追忆、来自灵魂的、恍如隔世的遥远痕迹。

我这是怎么啦?

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好痛苦,你...我......

停下,快停下,安雅恳求着这段回溯能够终止,这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远超先前回溯到伤痕累累的黑猫时,那些肉体上的剧痛了。

“我”却没有停下,而是走上了奈戎特拉斯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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