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强泽之乱 终章
多云的天空,看不到太阳,天然的阴暗让遍布墨色金属外表的强泽城看上去更加沉重。
班杰森从旅馆走出来,拿着啤酒,一边喝,一边叽叽歪歪着什么。他的胡子刮了,头发修好了,但是看上去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住旅馆的钱是从同学那借来的,至于那个倒霉同学愿不愿意借,就另说了。本来以班杰森的本事,找陌生人勒索点钱花花还是很简单的,但是考虑到博利安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给他丢人。
他跑出家这一周来,什么事也没做,每天就在旅馆喝酒,看小说来打发时间。
现在还是他住入旅馆后第一次出门,出来买吃买喝。
“什么破旅馆,除了啤酒就没别的酒卖了,啤酒还是最次最难喝的那个牌子。”食物也一样,连泡面都没有,只有麦片和压缩饼干,也不知道自己这周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政府和博利安有点远见,先发展经济,那旅馆里肯定不只这些东西。
“切。”他一脚踢开挡路的饮料罐,走过一个转角。
“你们这群魔鬼!”一个掌柜打扮,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喊道。她身后的店面已经被砸得不堪入目了。电灯从天花板掉下来,桌子歪七倒八,所有玻璃没一块完好的。
班杰森放下啤酒,仔细看着。
一群并不年轻的人拿着家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这是你们的报应!你们应得的!”看衣着,像是外来派的人。
砸完店后,他们消失在街道上。
“奇怪……外来派主动招惹本地派?”他想道。
这和班杰森想的不同,应该是本地派之间先打起来才对。
“算了,意外而已。”班杰森没有想太多。去商店把东西买了,然后拎回去旅馆里。
可是,事情发展已经和他预想的脱轨。
到了晚上,班杰森在旅馆里也能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且越演越烈。他拉开窗帘,向街外看去,“喂喂……”街上有几十上百个人正在作乱,街上有几个地方起火了,火光染红夜空。
“怎么回事,这可不是意外。”班杰森靠着墙观望。那些作乱的人,全部是外来派的。
是我想错了?班杰森不知道自己的假设哪里错了,但是事实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
先不管哪里错了,这里已经不能待了,再过会恐怕会闹到这里来。
而且,家里人需要知道这件事,得赶紧通知他们。
班杰森赶紧收拾好行李,然后跑了出去。
跑到楼下时,他看到有几个住客在楼底向外观望,他们有的惊恐,有的恼怒。掌柜也在,班杰森随手把钱丢给掌柜,就背起行李,大步向家跑。
……
乔洛特在房间里,他看着窗外,今天强泽的上空特别亮,不知道城中心发生了什么。希望别是什么坏事。
“乔洛特……”忽然,叔父冲进乔洛特的房间里,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了?”
“你冷静听我说……”叔父深呼吸说道。“你父亲他……”
“被班杰森杀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乔洛特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我也是刚听说的,我们得离开这里,班杰森疯了,说不定他还会过来杀我们!”叔父说道。“我去收拾行李,乔洛特,我们没时间了,你也快。外来派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到处闹事。可能很快就会到这了。”
说完叔父又跑了出去。
乔洛特愣在原地,毫无动作。
怎么可能……
乔洛特无法思考。
“乒!”“乒!”“轰隆!!”乔洛特感到地板强震,脚下不稳。楼下好像发生了爆炸。
红光忽然从窗台窜进来。
乔洛特看向窗外。
院子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秋天天干气躁,火焰一下漫向院子各个角落。“苹果树……”乔洛特说道。苹果树被大火重重包围,就像此刻的乔洛特。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感到缺氧。
“碰!”再一次,乔洛特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撞开。
是班杰森。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喊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走啊!”外面的楼道也弥漫着烟雾。
乔洛特看到班杰森,好像受到了惊吓。他赶紧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手枪……
“你在……干什么?”班杰森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洛特。
他在用枪指着自己。
“父亲死了……”乔洛特说道,他握枪的手在颤抖。“为什么……现在,也要杀了我们吗?”
“父亲,死了?”班杰森怔在原地,一瞬间好像目睹了深渊。
“你……”乔洛特刚要说什么,“砰!”一声枪声响起。
乔洛特并没有扣动扳机。“怎么……”
班杰森盯着自己,慢慢地滑倒在地。
班杰森的身后,叔父出现了,他的手上,握着枪。“没想到居然回来,那就省事多了。”
“叔父?”
“砰!”又是一枪,击中乔洛特的手臂。
“啊!”钻心的疼痛传来,乔洛特的枪因此脱手。
“叔父,你干什么……”乔洛特按着受伤的手臂。
“乔,你知道这几年我过得多么辛苦吗?”叔父说道,“幸好很快就要结束了。”
“论才华,和能力,我完全不比博利安差,但是却任他差遣了那么多年……还好,这些都要结束了。”
“是你杀了父亲……”乔洛特说道。
“是啊,花了我不少钱。”叔父笑道。“但幸好效果有了,外来派会认为是本地派的人暗杀了他,外面现在发生的冲突都是因为如此,大家义愤填膺,开始武力对抗,谁让你父亲太德高望重了……不过,现在是我取其而代的时候了。”
父亲……倒在地上的班杰森手指动了,他睁着眼,努力呼吸。
鲜血已经把他的后背染红,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温水里一样。
唔……血液流失过量,他觉得自己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世界像是打了霜一样,身体也无力动弹。
算了,父亲也不在了……他感到内心被挖空一般。
他的眼睛在渐渐合上。
“就因为这样?”他听到乔洛特心如刀绞的声音。
叔父收起了微笑,说道:“乔,本来不用这样的,真地不用这样的。”
他喊道:“都怪你父亲你知道吗!我帮他拼死拼活那么多年了!结果他到头来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想培养班杰森做他的继承人!”
班杰森的眼睛重新睁开。
“就在那天他叫我进去他的书房,他说他想了很久,最后觉得班杰森说的是对的,然后就开始写信安排了一个副手的位置给他。哈哈哈!这他妈真是太荒谬了!”他恨道。
“所以,我杀了他。”
班杰森的拳头握了起来。
叔父举枪瞄准乔洛特,“好了,火也快烧到这里了。你们就和这房子一起化作灰烬吧。”
乔洛特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低着头。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就在扳机要扣下的时候,班杰森忽然爬起冲向叔父,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啊啊啊啊啊啊啊!”
叔父赶紧瞄向班杰森,但手枪被班杰森拍开。手枪走火,击中床上的枕头。
班杰森抓住叔父的头,对着他的脖子——
咬下去。
狠狠咬下去!
班杰森的眼睛血红,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叔父惨叫一声,血液开始从他的脖子里喷射出来。
杀了你,杀了你!
班杰森喉咙里发出闷声,把叔父向后推,一直推到墙上,血喷得到处都是。
去死!去死!去死!!!
他将咬到的肉一下撕开,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叔父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他是我的养子……”
班杰森坐在叔父身上,对着他的头,抡起拳头,用尽全力打过去。
“……也是我孩子。”
班杰森发出吼叫,一拳一拳打过去。
血溅到他身上,溅到他脸上,溅到他眼睛里。
拳头停不下来。
乔洛特木然看着一切,他的大脑已经放弃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班杰森停了下来,他的手骨已经全部爆开。倒在地上的人,脸部完全变形。
班杰森喘着气,凝望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楼下又响起爆炸声,他才疲惫地站起来,身上都是血。
“乔洛特,走吧。”他说道。可他看了一眼过道,走廊已经燃起了大火。
乔洛特眼神呆滞。
“我们要从窗户里跳出去了。”班杰森来到窗边向下看去。
还好,这里正下方还没烧到。
他抓住乔洛特的手,拉。“准备吧。”
但乔洛特没有动,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振作点!”班杰森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禁悲从中来。他摇着乔洛特的肩膀喊道:“父亲死了,但我们不能死在这里!外来派需要有人告诉他们真相!”
乔洛特点了点头。
班杰森打开窗,“我先跳下去,待会我会接住你的。”
说完,就跳了下去。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并没有受伤。
他向上望去,喊道:“乔洛特,到你了!”
但乔洛特并没有出现在窗口。
“乔洛特!”
还是没有人。班杰森急了,又大喊一声。
乔洛特总算出现在窗户上,他对班杰森喊道:“班杰森,父亲死了,叔父死了,苹果树没了,家也没了。我也不走了!”他脸上充满了绝望。
“你在说什么啊!?快下来啊!”班杰森感觉自己也要崩溃了。
乔洛特指了一个方向。
班杰森顺着望过去,是苹果树,它已经被大火烧成漆黑,忽然,它咯吱一声,断了。
等他回过头,乔洛特已经从窗户中消失了。
“乔洛特!”“乔洛特!!!”
班杰森看着周围大火,已经向这边蔓延。
乔洛特依旧没有出来。
无助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啊——”班杰森仰天哀鸣一声,然后向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