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晚所带来的窒息感,令我感到绝望,明明以我的精力来说对抗这墨蓝色的天空是那么的绰绰有余。
只可惜,只字不动的电脑文案像是一双大手,紧紧的捏住了我的脖颈,掐紧了我的咽喉。
如图堕入马里亚纳海沟那般的无力与窒息感,随之而来。
疲惫的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脑那闪着微光的“I”,看样子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吗?
我撒开双臂,向后仰去,柔软的躺椅轻松容纳我的力度,若是就此闭目养神的话,我肯定会安然睡去。
没必要的睡眠时间不如被我榨干成剩余价值。
“呼呼……”我不禁笑了出来,“资本家见了直接邀请我去他那里工作。”
我可以感受到类似灵魂的东西都开始在我的身体里摇摆不定,或许是长时间的盯着电脑已经让我眼花缭乱了。若是把我的灵魂一分为二的话,那另一半的我定会把我一脚踢开,再痛骂我一番吧。绝对会想方设法的把折腾这具身体的自己给抹杀也说不定,嗯……这是第二人格?不不,保护主人格的才是精神分裂出现所存在意义吧。那么出现了想要杀掉自己并取代自己的那位…………嗯,说不定我才是第二人格也说不定。
滚去休息,快去睡觉!
我可以感受到对方在这样呵斥着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睡不着啊。”
等等,我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啊。
由于喝了四五大杯浓咖啡的缘故,大量的咖啡因已经驱散了我的所有睡意也说不定……但身心的疲惫还是显而易见的。
我打算出门吹吹冷风,让快烧到宕机的我的大脑凉快一会。
晚间的风算不上柔和,过于霸道的力度将我身体留存的那么几丝暖意都吹的一干二净,冻的我直打颤。
由于快入冬了的缘故,长椅旁的路灯已没有不知名的蛾子发狂般的飞着。我有一瞬间感到庆幸,有蛾子的话必定还会有蚊子,说来惭愧,我可能就是网络上说的那种血甜的人。
我真的打从心底的厌恶着虫子,若是可以的话,那种麻烦的节肢动物和无脊椎动物能够从世界上全部消失。啊,螃蟹等海产的话,也一块消失算了,毕竟剥壳很麻烦。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仅仅是因为我的一己之见吗?恐怕那些喜爱昆虫的人,一定会把我押送处刑台上吧。”
我走到自动贩卖机前,随手买了一瓶有些发烫的咖啡,说不定能驱散寒冷。
“啊呀……您这是……”
我遇到老熟人了。
“怎么,你也写不出东西出来闲逛?”
“嗯……算是吧。”
我瞥开疲倦的眼神,向后退了几步,却差点摔倒在一旁的草丛里。好在老师利索的将我拉住,让我捏好了咖啡罐,以免这烫咖啡撒在衣服上洗起来麻烦。
“谢……谢谢。”
“举手之劳。”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买了一瓶果汁。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衣服弄脏了会很麻烦?”
“诶?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样子就是了,眼神完全没有因接下来有可能感到疼痛而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指你对自己是身体毫不关心的意思。”
“我觉得我已经够关心了,大概。”
我失落的坐在长椅上,入喉的暖意涌上心头,随后袭卷全身。宛如解放般的**使我顿时欲罢不能,只是静静的望着没有任何星辰的天空。
老师站在路灯下,举着果汁平静的看着我。
眼神就好似在嫌弃面前这摊烂泥究竟是从哪个下水道跑出来的,我感到惭愧,羞怯的低下了头。希望他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不就像是在说“哪怕这样努力,都没有我随手写的文章来的有人气。”
呵呵,也有可能是愚笨的我多虑了。
我望着被云雾遮盖的月牙儿,云雾下亮着黯淡的光圈,那好似被蒙上了阴影的眼眸,空洞且空虚。
“在为什么苦恼呢?不妨说出来看看,作为前辈,或许能给你不少意见。”
老师他坐在了我的旁边。
“嗯……因为钱的问题吧?”
“还真是现实的问题啊。难不成是吃不起饭了?亦或是交不起房租?”
“这倒不至于,只是写书遇到了瓶颈而已。”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你接下来该不会想用因为写不出东西而赚不到钱所以苦恼这样的逻辑来回答我吧。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不缺钱,不是吗。”
“嗯……”
“说吧,什么地方写不动了。”
“两性之间的问题,我搞不懂男女的区别是什么。”
“……”
“怎么?”
“那种事百度一下不就出来了,男性带把,女性没有,男性有腿毛女性没多少腿毛什么的,这不是常识问题吗。”
“才不是那种简单的事情啦,是更加困难,更加深奥的那种。”
“那你是怎么理解的,对于这个,两性之间的区别,这个问题。”
“我觉得,男性肯定会有男性共有的特征,女性也是,但我搞不清楚,这样的特征到底是什么。不明白的我称呼这种共有相同但又对立的概念称为‘两性之间的区别’。”
“你到底在追求什么样的答案啊!这很明显已经不是生物学的范畴了。”
“或许我追求答案本就不是生物学。”
我明白的,我想要的答案可能不是正常的东西,反而是那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嗯,或许正是神秘学、神学和哲学……
“老师,你觉得呢?”
他诧异的看着我,简直就是在看一个狂人。
看一个丑态百出的精神病患者。
“……”
“就是男性与女性,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没有区别。”作为他这样的大男子主义者而言,这可真是罕见的回答。
我感到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嗯,怎么说呢。”
他摇了摇头。
“我正在与你交谈,没错吧。”
“是的。”
“那么与你交谈的我,是你面前看到的肉块,还是我的思维。”
“当然是你的思维,没有你的思维,你的身体自然不会发声。”
“是的,那么我的思维,就可以说是灵魂一类的东西,对吧。我们之间的对话,不是肉块与肉块的交流,而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交流才对。”
“嗯,是有理…………嗯?我懂了!你是想要说,无论男女,都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谈话,那么想来的话,男女就没有区别了。”
“是,我是这么想的。”
“但你忘记了一点,灵魂与灵魂,就不再是两性问题了。无论如何也得是加上男女才对。”
“那样的话不就变成了女性的灵魂与男性的灵魂了吗,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不相同不对等了啊。这样不也就只有男的和女的这样的区别了啊。”
我激动的笑了出来:“就是这样!”
“哈?”
“女性之所以是女性,就是因为灵魂存在于名为女性的躯壳中,男性亦同。那灵魂在初期都是相同的,既然从根本意义上的相同,那么这样因相同而产生的两性区别…………思想呢?灵魂是平等的,现在开始假设两人家庭环境、校园生活、饮食习惯,就连喜好等都完全相同,两人仅有男性与女性这样的区别的话…………一直活在平权的世界的话,那么只有憧憬异性了吧?只要开始憧憬着异性这一点,就已经是相同的不相同了。”
我忍不住将空掉的咖啡罐捏的不成样子,激动的心让我不停的颤抖。
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皎洁的月牙将月光撒在我们的身上,清晰又明亮。
老师留着冷汗,口吃起来:“你,你这不是得到答案了吗?”
“不,仅仅是这样吗?”
“你这人还真是……”
“老师,你听我说。”
“好好,我听着了。虽然很有趣,但还是很麻烦啊。”
“如果只是体验到自己这一边性别而感到不舒服的话,我总感觉这不是真实答案,应该会有更加深邃更加神圣的答案才对。”
“你是疯了吗?”
我渐渐癫狂起来,就好似祈求触摸神的肌肤那般,我或许在某一刻即将看到神明了,我欣喜若狂。
要是别人看见了这样的我,肯定会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里。
但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句话: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既是错。”
与老师初次见面时,他对说的:“好奇心要常常保持,但还是要在某些节骨眼上点到为止的。”
我静静的看着清凉的弯月,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好像真的懂了,老师。”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哦。”老师一如往常的敷衍着我。
“嗯,两性的区别是相同的不相同,这样的答案或许就是正确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一个想要推翻你的理论的人。”
秋日的风静静的吹着,我只感到清凉,没有丝毫的寒意。
◇
冬日的一天。
我带着我的原稿敲开了老师家的房门,开门的是夫人,我对她微笑致意。
“丈夫在房间里。”
我点了点头,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请进。”
我毫不犹豫的推开门,将我手中的原稿堆在他的书桌上。
“老师,请您过目!”
“哈?肯定是些没意义没营养的东西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老师还是拿起原稿阅览起来。我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他读完全书。他脸上的表情除了扭曲,就没有别的词好形容了吧。
几小时后,老师将原稿放回桌上。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我出轨的事。”
我笑而不语。
“反倒是在上面美化成我是因为手头拮据而被迫与房东发生关系……”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老师没再说些什么。
只是取出原稿中的最后一张,那是书中主角的一位相互瞧不起的友人与自己的最后谈话。
“最后这个句子,为什么空着?”
“啊,那个啊,因为我不知道结尾用什么样的话比较好,所以过来想要参考一下您的意见。”
“哼……臭小子。”
老师果断拿起桌面上的钢笔,在原稿的空位上以秀丽刚劲的字体写了一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讽刺又好笑啊。
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者,竟然在这宣扬平等的文章上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老师满意的笑了笑。
念道。
“毕竟,我们的灵魂本就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