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们常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就是有即便作死也不会死的人存在。
——林妙妙
整个上午，宇枫都没收到林妙妙的午餐邀请，他松了口气，计划中午跟余洋两人在食堂简单吃点儿，再凑几个人打打篮球，放松放松这几天紧张的神经。
没想到，中午一放学，林妙妙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把头从前门探进教室，一边挥手，一边兴奋地叫着宇枫的名字，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那架势，就好像宇枫真是她热恋中的男朋友。
宇枫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样明目张胆，可是很容易出事儿的。
他想阻止林妙妙，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林同学，建议你注意自己的言行，找人请在教室门外等候，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小沫走到林妙妙面前，不动声色地说。
“哟，是小沫同学啊，我来找自己的男朋友，也要向你请示吗？况且，”林妙妙指了指门槛，以示双脚没有跨进门内半步，声调又提高了几度，“我这样也算是在门外等候吧？”
“你这样大吵大叫，会影响到学习的同学。”
“可现在午休了呀，你看看，还有人在学习吗？”
“当然有，比如我。”小沫说道，头也抬高了一些，虽然她比林妙妙略矮，但却散发出毫不服输的气场。
双花齐聚一堂，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宇枫见状，赶紧一个箭步蹿上去，舍身挡在二人中间。
“班长，都是我不好，反应太迟钝，林妙妙同学一定是太着急了，才会大声喊我的。”
他道了歉，不等小沫回应，抓起林妙妙的手就跑，一直到开水间才放开。林妙妙揉着被捏得发白的手掌，大声抱怨起来。
“你干什么呀，疼死我了！”
“我们不是商量好，在校园里要低调点儿吗？”
“话虽这么说，可要是不能去找对方，那还算是交往吗？我想体验的是恋爱，不是网恋好吗！”
“好啦，刚才就算体验过了，以后可别来了，要是不满意，下次换我去找你吧。”
“不，我偏要来，而且每节课都要来，我就不信她能整天蹲在教室里，等着找我麻烦！”
“大小姐，可千万别这样啊，你这样会害死我的，我死了，就没人陪你体验什么恋爱啦。”
林妙妙哼了一声，暂时作罢。宇枫赶紧趁热打铁。
“不如这样，我请你吃炸鸡好不好？”
“谁还总吃炸鸡啊，热量那么高——我要吃轻食！”
十分钟后，校园附近的某轻食餐厅。
餐厅装修简洁，面积不大，但客人也不多，以附近工作的年轻白领为主，像宇枫、林妙妙这样的高中生，他们是独一桌。
宇枫拿着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终于下定决心，点了份鸡肉法拉饼。他不明白，明明看上去都是些很普通的食材，分量又少，价格却这么贵。看来这顿饭，没三张游戏月卡钱下不来。
“你就吃这么点儿？”林妙妙把胳膊肘撑在桌上，双手支颐，一脸的轻松。
“嗯，我胃口不好，不用管我，你喜欢的尽管点。”
“那我就不客气喽——你好，一份牛肉帕尼尼、一份吞拿鱼牛油果沙拉、一份招牌蔬菜沙拉、两杯初恋果汁。”
林妙妙对菜单看都不看一眼，点起菜来却比背课文都要熟练。每当她喊出一道菜的名字，宇枫心里就一哆嗦，赶紧悄悄在菜单上搜索价格，心算，等林妙妙优雅的余音消失在空气中时，宇枫的心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林妙妙探过身子，关切地问。
“没、没有啊，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吧。”
“难道在想我？”
“可能吧……”宇枫支支吾吾。
“‘可能’算怎么回事啊？”林妙妙紧追不舍。
“可能就是……”
就在宇枫挖空心思寻求解释的时候，他们点的菜品送上来了——小小的圆桌，顿时被杯盘占满。
“行啦，别编了，这些都是给你的，赶紧吃吧。看你瘦的，比我重不了多少，还不多吃点儿。”
说着，林妙妙把牛肉帕尼尼、牛油果沙拉、一杯果汁和那份鸡肉法拉饼挪到宇枫面前，自己只留了蔬菜沙拉和果汁。
“呃……这些是替我点的？”
“当然，我要沙拉跟果汁就够了。”
此时此刻，宇枫的心情更加复杂了，按道理他应该说声谢谢，可这钱花在林妙妙身上，至少还能算是一笔友情投资，要是自己吃了……
想到这儿，他开始心疼了，每一口，可都相当于游戏里的一发十连抽啊。
“要不你也吃点儿吧，只吃草能吃饱吗？”
宇枫望着林妙妙面前的食物问道，浅浅的盘子里，都是些红红绿绿的植物。
“什么草，是蔬菜沙拉！”林妙妙说，“吃饭不能只凭感觉和味道，营养和热量更重要。当然喽，像你这种连感觉和味道都不在乎的人，就当我没说……
“好啦好啦，这顿饭算我的，快点吃，吃完还想让你帮忙做件事呢……”见宇枫根本不动餐具，林妙妙又催促道。
……
“大中午的，来礼堂干嘛呀？”
“别问了，快点儿走，上台就告诉你。”
林妙妙说道，快步穿过两侧成排的座椅，双臂一撑，侧腿一迈，直接爬上舞台。宇枫见了，赶紧侧过脸，与其因偷看走光被追打，他选择走墙边的楼梯。
“快过来，磨磨蹭蹭的。”
林妙妙边催促，边从舞台正中的发言席上扯下两个坐垫，先后扔在舞台地板上，然后对宇枫道：“好了，你坐这边。”
宇枫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坐下了。
没想到，林妙妙居然跪在另一个坐垫上，跟他保持面对面的姿势。
“你，这是打算拜堂？”宇枫感到震惊。
“拜什么堂啊，净说些老掉牙的话！赶紧坐好，严肃点儿。”
宇枫盘着腿，挺直了背，问道：“这样可以吗？”
“别在意姿势啦，重要的是视线，视线跟我的眼睛保持齐平，明白了？”
“嗯，好的。”宇枫虽然答应了，但心里完全不懂。
“打起精神来，要开始了，3——”
林妙妙跪坐在地上，抚弄好裙摆，调整了姿势，开始倒计时，宇枫虽然很懵，但隐约意识到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作为免费午餐的代价。
“2——”
老实说，那个倒计时，听上去还挺让人紧张。
“1！”
突然，林妙妙把头转向一侧，咬紧嘴唇，装出不敢直视宇枫双眼的样子，与此同时，她双臂平伸，双手送上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是……”
“是告白信呀，真是的，快打开看啊！”
那一瞬间，宇枫真的有点儿心动了。他没想到，林妙妙居然还弄了这个。他的手都有点儿抖了，接过信封，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宇枫展开了信纸。
只见信纸上被涂抹得乱七八糟，散布着涂黑的圆圈，整段文字都被一条又一条的删除线给划掉了，只有右下角还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正文略”。
“请问，‘正文略’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实在是写不出来呀，能做到这样就已经不错了，”林妙妙这才转过头来，解释道，“重点是送出的过程，要的是这个感觉，其他的能省则省。”
“怎么样，刚才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可爱，有没有恋爱的感觉呢？！”
宇枫回想了一下，的确有种奇妙的冲动，但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恋爱。
“二位是在排练吗？不好意思，能否请二位换个地方，我们需要打扫一下舞台。”
宇枫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舞台的幕布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了小沫冷冰冰的脸，在她身后，还有几个拿着拖把、提着水桶的男、女同学。
“可恶，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在回主楼的路上，林妙妙恨恨地说。
“是你的问题，没事先摸清状况就擅自行动，又被你给害惨了。”
“这事儿没完！”
“行了，小沫她又不是故意的。”宇枫劝道。
“想什么呢，你觉得我心胸就那么狭隘吗？”林妙妙说着，不由得挺了挺胸脯，“我是说告白的事儿没完！我都已经做过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吧。”
“我……我也要啊？”
“当然啊，为了追求完整的体验，主动被动都要来一次吧？”
“可是让我递告白信什么的，实在做不来出啊……”宇枫感到很为难。
“天，你还真当自己是女生了？你是男生，男生就该用男生的方式，比如——”林妙妙四下张望，突然一指礼堂外墙，喊道，“壁咚！”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宇枫只好硬着头皮配合。
林妙妙站在墙根，背靠礼堂灰白色的外墙，平静地看着宇枫，宇枫不自然地靠过去，无力地把双手搭在墙上——
“停，你午饭是白吃了吗？重来！”
这次，宇枫在动作上加了些力气，手掌拍得墙壁浮起一片白灰：“和我交往吧！”
“停！台词改一下，前面要加上‘林妙妙同学’，再来一遍！”
“停！感觉不对，再酝酿下情绪！！”
“停！你眼睛在看哪里呀，要看着我，看着我好吗？”
……
好像是第七次重开了吧？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宇枫有些烦躁了，他没退到事先划定的初始位置，就径直朝林妙妙走去，林妙妙刚要发作，想说“你就不能认真点吗”，可刚说了个“你”字，宇枫就一把按住了她的双肩。
他那双大眼睛里，隐隐泛着一点儿凶光。
林妙妙呆住了，没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奶茶里的珍珠，一颗接一颗，软绵绵、慢悠悠地流淌出来。
“就、就不能——不能认——认真——”
“林妙妙同学，我们交往吧！”
一瞬间，林妙妙的大脑短路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从脚下流走了，她傻傻地望着宇枫的双眼，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儿的被吸进那深邃的空间里。
她想回答“好”，不对，不是她想，而是嘴巴自动地想发出“好”的声音。
这个过程就像魔法一般，却又那么自然。
“好……”
林妙妙终于说出来了，可宇枫没听到。
因为，与此同时，从礼堂二楼的窗口垂下一道小瀑布，林妙妙微弱的声音，被一桶冷水给浇灭了。
“万分抱歉，我们在擦窗户，不小心弄洒了水，没想到你们在下面。”
手提水桶的凌晓沫出现在窗口，她点头致歉，又挥了挥手上的抹布。
“你——凌晓沫——有种你在那儿等着，不许走！”
林妙妙大喊着，冲向礼堂入口。
只剩下全身湿透的宇枫，愣愣地站在墙根，他觉得很无奈，也很委屈，只好用手锤了一下墙壁。
“哎呀！”
他万万没想到，礼堂的外墙上，居然还会有钉子……
终于放学了。
宇枫看了看手上的纱布，感觉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衣服干了，可脑袋里就像蒙了一层雾。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正在渐渐失控，好像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就在宇枫用迷离的目光望着夕阳的时候，凌晓沫来到他的桌前。
“请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枫同学讲。”
估计又是批评和叮嘱吧？宇枫没心情听，但他自知理亏，只好跟着小沫去了设置在走廊角落的休息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沫说道，口吻很严肃，“我思考了很久，作为班长兼学习委员，不能看着枫同学继续堕落，可这也不能都怪枫同学，因为枫同学太温柔了，没办法应付那个女人……”
“再不采取措施，枫同学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因此，我决定……”
听到这儿，宇枫心头一紧：告老师？找家长？这下可惨了，如果小沫认定正确的事，她是一定会做出来的……
真是不详的预感，宇枫长大了嘴巴，等待着下面的话。
只听小沫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枫同学，我们交往吧！”
什么，我没听错吧？
宇枫顿时陷入懵逼状态，脑筋完全转不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