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华丽的衣服，是武装，不是伪装。
——霜莳
在思琪的请求下，宇枫给霜莳发了信息，等收到回复，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霜莳：抱歉，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宇枫：不好意思，这种时候还去打扰你，会长现在好些了吗？
霜莳：算是幸存下来了，咸鱼君找我有事？
宇枫：其实是我的一位朋友，十分想见会长。不过会长千万不要介意，如果不方便的话，直接回绝掉就好。
霜莳：是林同学还是小沫同学呢？
宇枫：都不是……
霜莳：让我猜猜——是女生没错吧？
宇枫：是……
霜莳：呵呵，还真是咸鱼君的风格呢，那咸鱼君也会来吧？
宇枫：嗯。
（短暂的沉默）
霜莳：既然是咸鱼君的朋友，我也挺想见见的，况且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就麻烦咸鱼君转告一下，就说我答应了，不过地点要由我来决定——如果是不熟悉的地方，是没办法好好交谈的。
周四晚上，宇枫和思琪按照霜莳发送的定位信息找到见面地点，没想到是一家日式风格的女仆咖啡馆。
思琪很好奇，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刚一进门，就被“欢迎回来”的热情招呼声给吓了一跳。离约定时间还早，两人选了一处靠近柜台的显眼位置，以便霜莳能够很容易地看到他们。
“两位主人，想吃点儿什么呢？”一个穿粉色围裙的服务员走上前来，用唱歌似的声调问道。
宇枫看了看菜单，主食和菜品还好，至少能看出是烤肉还是米饭，但饮料就很特别，通过名字根本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思琪也是一脸茫然，但她觉得细问起来会给人添麻烦，干脆放下菜单，简单直接地说：“我要一杯柠檬红茶。”
宇枫急忙附和：“我也要一杯柠檬红茶。”
“好的，是两杯柠檬红茶吗？请主人耐心等候，女仆们会带着满满的心意，很努力地做出来的。”
“谢谢了。”思琪说道。
等服务员走开，思琪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对宇枫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弄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就是，虽然在动画上看过，可在现实里还是不太适应啊。”
趁着上餐的间隙，两人好奇地四处打量：柜台很像日剧里寿司店的样式，系着围裙的师傅站在柜台后面，在铁板上煎烤牛肉；墙上张贴着动漫海报和中日双语的菜品介绍，配以诱人的效果图；服务员清一色是年轻女孩子，穿着粉、白色调的女仆装，用大大的圆形托盘送餐。
“小雪，你那个二次元朋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思琪转过头，不安地握着双手。
“你说霜莳吗？怎么说呢，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会用动漫人物一样的语气讲话；在现实里，乍看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有时又能出人意料地侃侃而谈——大概是这样，我们的交往也不深。”
“唉，突然担心起来了，我不怎么懂动画之类的，真怕把谈话搞砸呀。”
“放心好了，她或许有些特别，但人还是挺随和的。”
“是吗……”思琪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门口的女仆突然高声喊道：“大小姐，欢迎回来！”
宇枫和思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洋装、手拿白色阳伞、挎着小巧淡黄色包包的女生走了进来。洋装的款式挺简洁，没有繁琐的蕾丝花边，而是采用了荷叶褶设计。女生脚步轻盈、仪态优雅地来到二人桌前，沿途的店员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就连柜台后不苟言笑的大师傅都点头微笑了一下。
“啊，会长，这位就是我的朋友，樊思琪——樊思琪，这位就是霜莳。”宇枫赶忙起身介绍，思琪也站了起来。
“霜莳前辈，您好！”思琪不觉用上了敬语。
“呵呵，思琪小姐真的很漂亮呢。”说着，霜莳伸手示意，“二位不用客气，坐下来慢慢聊吧。”
身穿粉色围裙的服务员再次赶来，故作惊讶地掩住嘴巴：“二位原来是大小姐的客人啊，刚才真是失礼了。”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霜莳，“大小姐，您今晚想喝点儿什么？是三月兔的疯狂三月呢，还是柴郡猫的优雅微笑呢？”
“H哟。”霜莳淡淡道。
“哎呀，大小姐您不要当着客人的面开这种玩笑嘛。”服务员扭捏地说。
“那就三月兔好了，再加一份龙猫的天空蛋糕。”
“好的，请稍候，您要的东西，马上就送来哦。”说着，服务员连跑带颠儿地进了里间。
宇枫跟思琪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都发现了大大的疑惑。
“让思琪同学见笑了，”霜莳见状，慢慢解释道，“对某些人来说，二次元就像一出情景剧，大家都努力按照设定去诠释自己所扮演的人物，也许在外人看来显得装腔作势，但这恰恰就是乐趣所在。所以，还希望思琪同学谅解，见怪不怪。”
“没有，我只是觉得挺新鲜，是我从未接触过的事物。霜莳前辈的举止真的很有气质，也很有美感。”思琪应道，“况且，前辈关于‘情景剧’的理念也很棒，生活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设定不同罢了，大家也是在努力扮演社会所认同的角色呀。”
“呵呵，思琪同学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我胆子小，容易害羞，一旦披上角色的外衣，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了，那些紧张情绪也一下子跑得远远的——就像近在眼前的老虎叫人害怕，但摄影镜头中的老虎就不那么可怕一样。”
“嗯，我大概明白。”思琪报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能看出来，思琪同学跟咸鱼君——宇枫同学的关系似乎很要好呢。”
“嗯，我们是小学同学，但初中之后就断了联系。这次也是因为快高三了，父母希望我能在一所好点儿的学校备考，于是就转到了一中——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宇枫同学。”
“宇枫同学还真是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啊。”霜莳向前探了探身，目光瞥向宇枫。
“是呀，小学时的宇枫同学，人很安静，长得又清秀，比班上的女生还要漂亮，所以总是被误认成女孩子呢。”思琪笑着说。
霜莳听了连连点头：“没错，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宇枫同学一定很可爱。其实客观地说，宇枫同学最迷人的部位，是眼睛、嘴巴和手。”
“霜莳前辈的眼光真好——的确是这样，他的腿型其实也不错，上下半身的比例也均衡，单就这点来说，已经比很多女生的条件都要好了。”
“这就是宇枫同学的魅力。”霜莳想了想，进一步解释，“在一般人眼中，宇枫同学也许只是个秀气的男生，但对训练有素的人来说，那其实是一种美，而且是可以大做文章的美。我说过，他的眼睛、嘴巴和手最为突出，但这不意味着其他部位就很平庸，美是一种整体效果，而且具备超越当下的潜质，我这么说，不知道思琪同学能否理解呢？”
“前辈是想说，一块大理石，也许纹理不错，也许色泽诱人，但要评价它的美，却不能用分析的眼光去看，这会使它变得支离破碎——而且，石头固然有其天然的美，但其中更蕴含着成为雕塑的美，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呢？”
“没错，思琪同学真的很聪明，那你说，如果对宇枫同学进一步雕琢的话，呈现出来的品质会是什么？”
“让我想想，是……可爱？”
“是的，就是可爱，而且是非凡的可爱！有个故事，不知道思琪同学听没听说过。某位画家，画过无数模特，最后练就出一种本领：对他来讲，模特穿不穿衣服都是一样的，因为他能一下子看到衣服下面肌肉和骨骼——这就是艺术家的眼光。也许听上去很夸张，但我确实能从宇枫同学身上，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前辈的话，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我也问过自己，宇枫同学吸引我的地方究竟在哪里？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走了那么久？原来是这样。”
宇枫听着，觉得头昏脑胀，他既想不通自己跟美有什么关系，更别提可爱了。而且，那个关于衣服的比喻，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身上凉丝丝的？
“不瞒思琪同学说，上次在快餐厅跟宇枫同学见面的时候，我就想找机会试着替他打扮一下，效果一定很不错。”
“真的吗！”思琪忽然两眼放光，身子也跟着往前倾了倾，“如果有那样的机会，请前辈务必叫上我吧。”
女生讨论起衣服和美妆的事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就在宇枫走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讨论适合他的穿搭了。
“Lo装的话，我觉得他不适和classic或者gothic，sweet系也许会更搭一些。”霜莳道。
“诶，我不太懂lolita，能麻烦前辈讲讲吗？”思琪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求，虚心向霜莳请教。霜莳很耐心，从风格分类开始，同时以自己的着装为例，为思琪讲解着，思琪听了，不住点头。
“对对对，就是要可爱的、有很多蕾丝花边那种，不过裙子还是应该稍短一些，因为那双腿有挺大的优势，不好好利用就可惜了……”
“果然还是要有裙撑吧，虽然腿长、形状也好，但臀部的线条是硬伤，毕竟男女还是有差异的，裙子蓬松些，修饰的效果也会更好。”
“我觉得，只要不是过分单薄的沙滩装，宇枫同学能够驾驭的类型还是很多的——比如，就拿这个店里的服装来说吧，那套粉色的，就应该不错。”
“啊，思琪同学的见解真大胆呢……的确，不如这样吧，我跟这家店的老板很熟，这就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一套回来。”
“抱歉二位，可以打断一下吗？”宇枫急忙起身，他意识到要是再不做点儿什么的话，恐怕就要有危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快八点了，我们回去还有作业要写，而且明天还要上课的。”
“哎呀，都怪我，聊起天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前辈、也耽误了宇枫同学的时间。”思琪也站起来，躬身表示歉意，“不如这样吧，这次就由我来请客好了！”
“不用哦，就记在我账上吧。”霜莳理了理裙摆，离开座位，“今晚跟思琪同学的谈话非常愉快，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深入交流的机会呢。”
霜莳跟二人在咖啡馆门前道别，沿着人行道走远了，她说自己就住在附近，所以谢绝了二人相送的请求。
盏盏街灯依次亮起，灯光洒在地上形成一连串**的光圈，就像一个个朦胧的梦。
思琪跟宇枫并肩走在灯下，向附近的公交站走去。
“你还是这么厉害，无论跟谁聊天都不会冷场。”宇枫说道。
“没什么啦，要不是幸好有小雪你作为话题，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呢。”
“还说，要不是我及时制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嘿嘿，就穿一下试试也没什么不好吧？要不小雪就干脆做我姐姐吧，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说着，思琪挽起宇枫的胳膊，歪着头靠向他的肩膀。
“我可再也不敢向你借东西啦——怎么样，会长你也见过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嗯，凭我的第六感，大家都还是挺不错的人，还不至于把我的小雪生吞活剥掉——不过呢，跟女孩子打交道还是要万分小心的，软弱和温柔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思琪说着，突然松开宇枫的胳膊，轻快地跳到他面前，左手叉腰，上身前倾，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她飘散的长发，散发出柠檬的香气。
“就~像~这~样~”思琪说。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那双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宇枫见了，心中一动，脸刷得一下红了。
“果然，小雪还是对女孩子毫无抵抗力呀。”思琪直起身，连连摇头，“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嘛。”
“是你搞突然袭击，我没有防备。”宇枫辩解道。
“真的？不过没关系，既然命运让我们重逢，我就有保护你的责任。”思琪甜甜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