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交响乐之雨

作者:安可安可 更新时间:2021/6/24 18:29:41 字数:3420

真正的绝望总是平淡如水,静静流淌。

——霜莳

周末的“约会”对象,是新加入体验小组的思琪。

老实讲,宇枫有点儿紧张,他在江畔路入口处的铁艺门前来回踱步,不知不觉已经晃荡了半个钟头,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五点半,但现在已经快五点三刻了。

假日的江畔路热闹非凡,在这条本市最具风情的街道周边,聚集了外地游客、约会情侣、散步的老人,以及携孩子共度周末的年轻父母。悠扬的乐声从灯杆上方的广播喇叭中飘散出来,混入人们的谈笑和喧闹,辅以礼品店的促销音乐、服装店的拍手叫卖声,最终形成了一部充满生活气息的宏大交响曲。

宇枫平日里很少逛街,往来的人潮令他不安,他一会儿担心记错了时间,一会又怕记错了地点,就在他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蒙住了他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闻到这个香味就已经知道了。”

“呵呵,实在抱歉,本来是定了闹钟的,可结果还是迟到啦。”

“不要紧,我也是刚刚才到,正因为自己迟到了,所以才会到处找你啊。”宇枫撒了个谎。

“我不信。”思琪笑了,“说真的,我以为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足够了,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二十分钟……”

“什么,三个小时?”

“嗯,刚过两点我就开始准备了,洗澡、吹头发、选衣服、化妆,中途又觉得不满意,重新换了一套搭配,不知不觉就……”

“思琪太认真了,又不是面试,何必这么辛苦呢。”宇枫挠了挠后脑勺。

“不,怎么认真都不为过,因为想在小雪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呀。”思琪说道,小手卷成个喇叭贴在宇枫耳边,“连内衣都有仔细挑选过哦。”

宇枫听了,脑子嗡的一下,脸红得像樱桃,思琪见了,又笑着说了句:“开玩笑的!”

今晚的思琪确实很漂亮。

她戴了条心形吊坠,身穿淡紫色的超短袖印花连衣裙,脚上穿着薄薄的肉色丝袜,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左手提着乳白色手包,右手手腕上,还挂着一串水蓝色小珠子串成的手链。

“哎呀,已经快六点了,我们赶紧走吧。”思琪看了看铁艺门上的大钟,拉起宇枫的胳膊就走。

“我们去哪儿呢?”

“去听音乐会。”思琪说着,变魔术似地拿出两张门票,“附近有一间老教堂改成的音乐厅,很有特点,但咱们肯定要迟到了。”

“是古典乐吧,我听不懂啊。”

“不要紧,音乐是用心听的,况且还有我呢。”

两人在入口处检了票,匆忙跑上旋转楼梯,就听见悠扬的小提琴声从演出大厅飘扬出来,他们轻轻推开包着皮革的木门,猫着腰惦着脚,迅速穿过通道,在第五排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很快,宇枫就被美妙的音乐征服了,他感受到一股由内向外的愉悦和轻松,思琪说得对,即使不懂音乐,也能得到精神上的享受——这就是音乐的魅力所在。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身边的思琪,只见她的头随着旋律微微晃动,一双大眼睛似有陶醉的神色,长睫毛翘翘的,十分动人。

果然,思琪和小提琴,有着相同的灵魂。

也许是被音乐所感染,夏季的天气也变得多愁善感。进入会堂前,天空还是一片湛蓝,等音乐会结束后,绵延的阴云铺展开来,仿佛一层薄纱。风也吹起来了,摇动树叶沙沙作响,心急的行人匆匆赶往车站,试图逃避风雨的追赶。

“哎呀,看样子要下雨啦。”思琪望了望天,又看向面包石铺成的步行街。最近的车站在另一边,可她穿着高跟鞋,显然不适合横穿这种路面。

“我们还是走人行道吧,虽然绕远,但安全。要是真下了雨,就找家店铺临时避一会儿就好了。”

“不要紧,直接穿过去吧,绕路太远了。”

说着,思琪踏上凹凸不平的路面,摇摇晃晃的,像是在走钢丝。宇枫见状,急忙搀住她的胳膊。

“还是走人行道吧,多危险,万一崴了脚怎么办。”

“不怕,有小雪在身边呢。”思琪笑着说,“更何况真的崴了脚也很好呀,那样就可以让小雪抱着,一路送回家。我很苗条的,一点儿都不重。”

“别说傻话了。”虽然身边凉风阵阵,但宇枫的脸上却发起烧来。

两个人慢慢走着,风更凶猛了,咆哮着粗暴地把小树枝折断,又抛在地上。紧接着一道电光,然后是隆隆的雷声,雨点随即掉落下来,越下越大,几乎连成雨线。

距离路边还有数米之遥,宇枫干脆抱起思琪,向西点店的遮阳棚下跑去。

两人背靠窗台,肩并肩坐在门前台阶上。

雨下得更大了,哗哗作响,烟雾一般。暴雨传递着独特的气息,像梦,又像回忆。

“下雨了呢。”思琪喃喃道。

“是呀。”

“像音乐一样。”

“是命运交响曲那样的音乐吧。”

“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请。”

于是,思琪轻声哼唱起来,声音在大雨的映衬下,显得空灵、透明,但依然美妙动听。她唱着,唱着,一首接一首,就在宇枫听得入神的时候,思琪突然停下了。

“腿有点儿冷。”她说。

“哎呀,都怪我,只顾听你唱歌了。”说着,宇枫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思琪腿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指擦过了思琪的大腿,两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对方。

关于那年夏天的记忆,同时在他和她的脑海里苏醒了。

一时间,雨声停止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喧闹的中午,心里揣着只小兔子,错愕地互相对视。

“小雪,我心跳得厉害,像发烧一样……”

“该不会真的着凉了吧?”

宇枫故意装傻,伸手去摸思琪的额头,结果思琪竟顺势倒进宇枫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不想长大……真的……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好吗?……像从前那样……

“可是……回不去了……你、我……这个世界……全都回不去了……

“世界在变丑……人也变得复杂……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呀……”

思琪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无伦次,但宇枫都明白,因为同样的问题,他也思考过无数次。

她说的对,的确回不去了,人在成长,世界在演进,一切事物都在变化。

世界在变,也许是因为人在变,可这终究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不是么。

宇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能给思琪的,就只有无限的耐心和包容……

周日傍晚,体验小组在霜莳家附近的女仆咖啡馆举行了第三次心得交流会——名义上是交流,实际上却是思琪的欢迎会。

为此,霜莳特意预订了一个小包间,并准备了零食饮料,宇枫、妙妙、思琪等人帮着简单布置一番,等结束家教工作的小沫匆匆赶到,聚会就开始了。

“我宣布,体验小组第三次心得交流会暨新成员欢迎会,正式开始。”小沫说道。

“好耶!”林妙妙热情高涨,使劲儿鼓起掌来。

“大家应该不陌生,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成员——樊思琪同学。”小沫向思琪点头示意,思琪则报以微笑,“体验小组成立一月有余,在积极开展活动的同时,力量也在不断壮大。今天,我们有幸迎来了思琪同学的加入,希望在座的各位,今后能一起努力,既要竞争,也要合作,共同探索求知,不负宝贵的青春。思琪同学,有什么想要对大家说的吗?”

思琪从容起立,缓缓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大家的无私接纳,我会努力跟各位好好相处的,愿我们互相陪伴,共度这段生命中最有意义的时光!”

“呵呵,形式也走完了,大家开心起来吧!”霜莳说道,同时举起汽水瓶。

“干杯!”“干杯!!”

清脆的碰撞声加上清凉的汽水,把夏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在霜莳的提议下,大家先是玩了会儿桌游,又帮思琪申请了游戏账号(思琪选择了舞者职业,因为她对漂亮的衣服毫无抵抗力)。紧接着,他们又吃着零食刷着怪,把思琪带到12级。天色渐暗,他们玩得很尽兴、很开心,也都有些累了。

“各位,请打起精神来,我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霜莳说着,起身关了灯,又打开桌上的家庭投影仪。随着幕布上的LOGO渐渐隐去,画面上出现一位身着LO裙的甜美少女,她身材标致,脸蛋儿漂亮,一双眼睛更是深邃忧郁——黑白色调的服饰搭配又为她增添了几份神秘气息。

“霜莳姐,这女生是谁啊?”林妙妙不禁瞪大眼睛。

“林同学猜猜看。”

“倒是挺像那个的——叫什么来着,就是人很多很多的那个偶像团体——里面的成员呢。”

霜莳只是微笑,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小沫眉头微蹙,思琪两眼放光,而宇枫则躲进阴影里,深深埋下了头。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应该是枫同学的照片。”终于,小沫开口了,“那双眼睛虽然描了眼线,看上去形状有所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没变。以这个特征作为核心线索,再通过局部细节比对,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嗯,小沫同学说的没错。”思琪点头道,“这确实是宇枫同学——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呢,比小学时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为什么连思琪也要笑话我呀!?”

“真不敢相信——不,该怎么说呢,觉得很沮丧啊,身为一个妙龄少女,穿衣打扮这么多年,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男少女……”林妙妙颓然叹了口气。

“喂,你那个‘男少女’又是什么意思啊!?”

林妙妙没有回答,她装作很郁闷的样子灌了口汽水,又砰的一声把瓶子放下:“我说,咱们替她取个名字吧——就叫雨桐怎么样?”

“嗯,姓的读音不变,名从枫变成桐,妙妙同学的想法很不错哦。”思琪附和着说。

“你们,不要随便叫些奇怪的名字啊!”宇枫大声抗议。

“从植物学角度看,枫和桐都属于常见的落叶乔木,彼此之间存在着联系。”

“为什么连小沫也要参与进来呀!?”

……

就这样,第三次心得交流会,在活跃的气氛中迎来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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