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众人收拾碗筷的空隙，我回到自己房间，接通了电话。
“陈沐雪同学，首先恭喜你考上台城大学，啪嗒啪嗒。”
“不要用拟声词来装作自己在鼓掌，至少真的拍两下好吗？”
“我手里拿着手机做不到的啦，嘛，先不提这个，知道开学时间了吗？”
“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的是九月十号。”
“是这天没错，不过，你可能需要提前过来和几名前辈见个面哦。”
“前辈？指的是学长学姐，还是说，是和我一样，想要成为死神代理人的人？”
“正是和你一样的死神代理人候选人哦~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吧，所谓死神代理人，就是帮助死神进行情报收集工作以及后勤工作，可以说，这不是普通人有足够能力胜任的职位。”
“也就是说，这个岗位还需要竞争？”
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倒也不是竞争啦，应该说，是社团活动。”
“社团？什么社团，难道是午睡魔法结社？”
“没有午睡也没有魔法更没有结社啦，不要用这么中二的词汇来描述死神代理人的工作好吗？”
“那到底要干嘛？”
说实话，我现在就想询问关于夜叉姬的事情，不过现在只能稍微忍耐会了。
“唔，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联络感情，做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还是好笼统，就不能再明确点吗？”
“没关系的啦，他们近期应该就会和你联系，具体什么安排还得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会有人和我联系？那就不着急了，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的疑问说出来。
深吸了口气，尽管喉咙感到一丝干涩，但我还是开口道：“鸢尾，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其实你，早就对夜叉姬了如指掌了吧？你不仅仅知道夜叉姬就是颜涵，还故意放她从台城回到江宁市。
而你的目的并不是让她造成混乱，而是趁机将她交到天麟商会和尹家手里，而不是再次被不动要塞得到。”
长久的沉默，许久，我听到鸢尾砸了咂嘴：
“真是个直觉敏锐的小鬼，不知道水仙找上你对死神来说究竟是祸还是福。”
“至少目前，我认为我大概不会站在死神的对立面，我既没有和你们对抗的资本，也没有这个必要。”
“放心好啦，我们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不，我觉得死神在某种意义上，比开膛手杰克什么的更令人恐惧。不同于传说逸闻中那无端的恐怖，以水仙、山吹为代表的的死神也并非像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那种悄无声息掠夺生命、视人命为草芥的存在。
而是和普通人类一样有着感情，有着思考能力。
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加恐怖。不，恐怖的并不是死神本身，而是她们和我们同样身为人类的这个事实。
“但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还派出了山吹和妮娅来我们这边，既然你们能处理夜叉姬，又为什么将夜叉姬交到我们手里？”
这才是我真正的疑问。
死神完全有能力将未成熟的夜叉姬扼杀于摇篮中，又为什么要经由天麟商会和尹家之手这控制住夜叉姬？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你们姑且算是站在宫家和不动要塞的对立面，交给你们也是想看看你们会如何利用夜叉姬罢了。虽然很像这么说，实际情况确实，现在的‘教会’并没有多余的财力可以投入到研究夜叉姬上面，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你们代劳了。”
说完，鸢尾笑出声来。
“是不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还好吧，但平民组织真的有能力研究夜叉姬吗？”
虽说天麟商会财力雄厚，在各方面也有所涉及，但其能力在宫家面前比较的话，却也是小巫见大巫。
鸢尾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还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还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能告诉其他人？
“我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你想说什么？”
“死神内部，出现了叛徒，”鸢尾顿了顿，继续说道，“除了我和在与‘剪刀手’一战中殉职的死神·夕颜外，现存的死神一共有五人。
包括朝颜、山吹、水仙、桔梗还有铃兰。”
“叛徒？这么少的人也会出现叛徒吗，那不是很容易就会败露吗？”
“问题是，每个死神都有着其专属代理人，当然你目前是无法接触到的。”
也就是说，妮娅是山吹的代理人吗？但是这两人虽然一起活动，但看起来更像是山吹在监视着妮娅。
“山吹的代理人目前不在国内，应该还留在北美，他是名优秀的探员。当然这不是重点，关于夜叉姬的事情，我也只给了你和水仙详细资料，山吹只能说是我所设下的保险。”
“保险的意思，也就是在我们捕捉夜叉姬失败负责收场的人吗？”
“差不多是这意思，即使是现在，夜叉姬的情报也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即使是山吹，我也只告知了必要的部分。”
相信水仙我倒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就算想要叛变手里也没有能被人看的上眼的情报。不过，就连感情淡薄的山吹都怀疑吗？
“若是我在台城就公布了颜涵的身份，估计现在她已经被人解决了吧。”
“解决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只要保留了胚胎，就算母体死亡，也能继续让其发育。所以为了保护作为母体的颜涵，我只能这么做了。”
但其结果便是，江宁市出现了不少夜叉。
那他们就该死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个近乎残酷的现实。
不管是山吹还是鸢尾，她们虽然仍是保有人性，但无意识间已经将自己和普通人隔离开来，在本能上将普通人的价值等同于“物品”。正因为如此，不动要塞才会轻易的将大量的少女用作实验材料，鸢尾将普通人当做诱导夜叉姬的饵食……
与此同时，水仙却能够发自内心的，为了那些被残杀的人们感到愤怒，想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是因为水仙尚未深入死神这个行业吗？
这么想想还真是好笑啊。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夜叉姬附着在颜涵身上，而且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说的没错，一年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同时也在暗自消灭出现在台城的夜叉。当然，江宁市我就鞭长莫及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水仙会在路过台城那个小巷时驻足而视，原来那是鸢尾消灭夜叉留下的痕迹。
“嘛，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就算你要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听说你也受了不小的伤。”
“我受的伤倒是无所谓啦，但因为这次事件而出现的死伤该怎么算？”
“我觉得，你们应该能处理好这件事。”
真是冷酷的回答，毫无人情味。
“若是你想听充满人道主义的话语，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现场编一段出来。”
“不，这还是算了。”
正如鸢尾所说，天麟商会和尹家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就和去年的连环失踪案件，最终也只会是不了了之罢了……
十多亿的国度，每年失踪人口都高达百万人，和这个数字相比，江宁市的牺牲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
深吸了口气，我将话题终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还有吗？”
“嗯，差不多说完了，记得不要和别人说哦。”
“我知道……”
“你的声音很有气无力哦，果然还是会感到愤怒吗，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把我看做草菅人命的凶手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鸢尾笑了起来，接着说道：“那就是这样了，开学再见。”
说完，她便挂断电话。
我将手机抛开，以大字型躺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喔，沐雪你在这偷懒啊，被我逮着了。”水仙正好推门而入，当看到躺在床上的我时，微微一愣，“沐雪，你哭了吗？”
我哭了？
轻抹眼角，确实有透明液体黏着在指尖。
从前的我，就和鸢尾一样对于他人的伤亡毫无感觉。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恢复了作为普通人的共情能力？
···
之后，我向秋玲姐传达了需要笔记本电脑的需求，她立马表示会给我准备一台最新的商务本来作为考上大学的贺礼。明明我都说了好几遍只是要借用一段时间而已，但秋玲姐仍是执意要送给我。
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应承下来。
送走秋玲姐后，我和水仙去澡堂洗了个澡。当回到七月舍，正准备为了明天上班饱足精神而拉灯睡觉时，却收到了经理的信息。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钱会打到你微信账号上。”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反复看了几遍，但屏幕上的文字就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的意思是？
“是说，我被开除了吗？”
那是连我自己也能感受到的颤音。
没想到，这份打工的结局是我被炒鱿鱼，可恶，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是说好要给我两天假期么，为什么又突然把我给开了？这明显不科学啊！
思来想去，估计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将消息记录往上划去，翻到经理那条“可不可以把之前和你一起过来的女孩的微信给我？”
“居然是因为水仙啊……”
叹了口气，我如此说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水仙翻了个身，枕着我的胳膊问道：“怎么了，沐雪？”
“不，什么都没有，快点睡觉吧。”
说完，我便将手机熄屏，抱着水仙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