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用铁锹想要破开水泥地面，是不现实的才对。
但孙轮那姿势，与其说是“砸”倒不如说是“挥剑”。
他仍保持着双手握住木柄的姿势，垂下铁锹，而那完好的水泥地面，如今已经出现明显的裂痕。
妮娅双手抱胸，俯下身子察看孙轮造成的破坏，淡淡说了句：“水泥地的有效寿命大约是70年，这里也算是沿海地区，昼夜温差极大，再加上长年经受风吹雨晒。想要打破水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妮娅说得是云淡风轻，但真想做到一击打破水泥地面，难度还是挺高的。
我忍不住看了孙轮一眼，他的表情确实毫无变化。
他闭嘴不言，仿佛只是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再说露易丝，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模样：“万一被人发现了，万一被人发现了……一定会被处以极刑的！”
姑且我们也是活在现代社会的，怎么会有这种原始社会才会出现的活祭行为……
李华倒是不太在意，拍了拍孙轮的肩膀道：“我上午探过点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放心大胆挖吧。”
“了解。”
孙轮低声回了句，继续开始作业。
···
片刻后，神龛前的水泥地全数化作碎石，露出黝黑的干涩泥土。
“现在、行了吧？”
“没错哦，这里正是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妮娅踏着碎石，指向泥土，“某个东西，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仍在散发出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此处。”
露易丝一脸茫然，左顾右盼道：“什么气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啊？”
不，虽然很微弱，但我的确捕捉到了一丝凝重的气息。
那是和夜叉极为相似的气息。
李华皱起眉头，锐利的眼神似是想要射穿黝黑泥土：“妮娅说的没错，在破开水泥地面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但既然这里仍是台城范围内，为什么一直没有被死神发现？”
“因为山林树木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障，比起结界，自然的庇护更为强大，没有被死神发现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完，妮娅瞥了孙轮一眼，他便动手挖掘起来。
妮娅说得有道理，在大山的掩护下，想要发现这股微弱的气息确实是难上加难。但既然如此，妮娅又是如何发现的……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妮娅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可是美少女侦探啊，可别小看我了。”
“美少女完全是多余的吧喂！”
“我看你是嫉妒我了，”妮娅做了鬼脸，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想要超越我妮娅大人，你再等个十年吧！”
“我完全没有嫉妒你。”
“这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随便你啦！
我草草将话题终结，看向正在挖掘泥土的孙轮。
妮娅她，虽然将自己为什么能够发现微弱气息的理由一笔带过，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在她身上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如水仙所说，妮娅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和不动要塞极其相似的气息……
叮！
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山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挖到了。”
孙轮从半身高的土坑中抬起头来，抬起右手。
在孙轮的手掌中，是一只沾满泥土的红木匣子。
“这正是气息的源头。”
妮娅淡淡道。
虽然被埋在地底下几十年了，但其中的气息依然惊人。
“那第一阶段就算完成了，回校舍后开始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是指？
趁着孙轮和李华填平泥土的空隙，露易丝向我解释道：“这次活动，除了让新生和老生碰面，带着新生参与一次‘瘴气残留’现场的发掘外，还有别的任务。”
“别的任务是指？”
“那当然是调查遗留下瘴气的，究竟是何物了。”
此时，日轮已薄西山，海面满目苍红。
···
待回到台城大学的校舍时，已经是七点。
我们回到了“辰星社”的活动室，
刚回到活动室，妮娅立马打开空调和电视机躺在榻榻米上，完全不在意在她身后正准备打开匣子的众人。
看了眼窗外的夜景，我忍不住问了句：“话说，我们不用把鸢尾…老师叫过来吗？”
回答我疑问的是露易丝：“没事的，这是我们社团内部的活动，鸢尾老师不会过问的。”
不过这个，应该和夜叉姬有很大关联吧，不告诉鸢尾真的好吗……
李华递给我一件防护服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穿上防护服吧。”
虽然我心里想着，这么个小匣子，应该没什么关系，但还是老实穿上了。
“妮娅同学，你要过来看吗？”
听到李华的话，妮娅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还不如看电视剧有意思。”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片刻后，李华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红木匣子。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只漆黑干枯的半截手臂。
“这是……”
李华皱紧眉头，不敢去触碰。
露易丝边用手机拍照边说道：“看样子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导致手臂并没有腐烂。”
“今天上午，我有去过一趟离庙宇五公里左右的村庄询问过。那座山，在五六十年前似乎是被当做神山来祭祀的。”
“神山？”
“是的，”李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说，六十年前，在台城似乎出现了某种类似于神明的存在。在其庇护下，台城一直风调雨顺，出海也没发生过任何危机。”
六十年前的话，那也就是说……
烈海之前说过，六十年前，沿海地区曾出现出和夜叉类似的存在。而五十年前，正是不动要塞将上一任夜叉姬杀死的时间点。
也就说那时候的神明，也就是上一任夜叉姬吗……
但鸢尾告诫过我，关于夜叉姬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就是说，即使是现在，我也得保密才行。
“虽然我想要进一步询问，但村里的老人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开口。并且，他反复强调‘绝对不能接近神山’。至于村里的其他人，则是表示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似乎已经断绝新一代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山虽然被栅栏围起来，但多年没有人踏足其中的原因。”
我坐在折叠椅上，单手托腮：“但结果而言，我们还是去了那里。”
“完了完了，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要被处以极刑！”
露易丝双手抱头，把满头金发揉得凌乱。
所以说现代社会怎么会有这种事嘛，她到底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那这个手臂，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奉为神明的存在的身体一部分了。孙轮，你怎么看？”
“虽然这个手臂散发出超乎寻常的气息，但仅凭附近村落的传说，根本无法说明这个到底来自何处。”孙轮张开眼，凝视眼前的半截手臂，“必须借用专业工具才行。”
“有道理，那过会就送去实验室，有空再慢慢研究吧。”
“实验室？”
“对啊，属于我们自己的实验室，大概在开学前，就能得出答案了吧。关于这条手臂的来历，以及在六十年前的台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华推了推黑框眼镜，如此答道。
晚上九点，五人在KFC简单吃了顿后，就此分别。
学长学姐似乎暑假也是住在学校的，表示过会就会回去继续调查手臂，我则是动身前往附近预定好了的酒店。
到此为止，社团活动算是告一段落了。
妮娅也表示明天就会回江宁市，不过和我预定的高铁不是同一班次。
“这个发现，你要告诉鸢尾吗？”
临近酒店，即将分别之时，妮娅出声问道。
“告诉、鸢尾？”
“她应该有和你说过，关于夜叉姬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吧？”
妮娅怎么会知道，等等，那也就是说，她也从鸢尾那得到“不要告诉其他人”的指示才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将我们带去埋有疑似夜叉姬手臂的地点？
她到底，掌握了多少。
还是说，就连夜叉姬在台城曾被奉为神明一事都有所了解？
“别用这种吓人的眼神看我嘛，就算是我，也没法用气息来分辨出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嘛。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啦。”
“你这话，还真是没法让人信服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都是事实。”
妮娅的眼神突发锐利。
“你觉得，鸢尾到底在隐藏着什么？某些不想被我们所得知的情报。”
鸢尾之前说的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因为死神内部出现了叛徒。
但事实真的如鸢尾所说吗？
这一点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你要告诉鸢尾我也不会阻止你的啦，不过啊，”妮娅转身背对我，不让我看见她的表情，“这一切，都远比你想的还要复杂。”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鸢尾她，隐瞒了什么吗？
难道死神内部出现叛徒这件事也是她在骗我？
既然如此，关于夜叉姬手臂这件事，我还要不要告诉鸢尾？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望着台灯，满脑子都是鸢尾和夜叉姬的事情，甚至不动要塞也混入其中。
真是的，乱七八糟！
叹了口气，我放弃思考，翻身熄灯。
···
意外清爽的一觉。
次日醒来，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明明昨晚一度因为夜叉姬的事情让我焦头烂额，现在却觉得有些无所谓了，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拿过手机想要看时间，却发现屏幕显示数个未接来电。
有向云梦的，梦瑶的，还有水仙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打开屏幕锁，映入眼中的还有一条短信，是来自宫紫桐的，时间是昨晚23:32，那时候我应该已经睡着了。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怀着疑问，我打开信息。
只有短短一句话。
“不动要塞和剪刀手，会在今夜潜入天麟商会。”
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动要塞，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