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瑞娜大人。”
鲁塞伊拨开了她的手,瑞娜的身体似乎若有若无地颤抖着。有卷烟抽的话会很好,瑞娜呼出一口白气。
“好吧,就小家伙的事来说,我做得不厚道。”
她望着鲁塞伊。原本树雀般灵动清亮的绿色眸子,此刻却透着令人发麻的寒冷质感。瑞娜紧接着将黑发往后一捎。
“就这样,可以了吧?”
那言语使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晨风也凌乱了起来。几条荆棘般的冰柱自附近的街檐悬垂而下,有数寸之长,范围连合围他俩都远远不够。路人纷纷驻足,本在寒冬才会出现的现象,此时却大大方方地摆在了行人面前。
戏法?还是魔法?这在边境是多么稀有啊。有人停下了脚步、窃窃私语,对着这些冰锥指指点点。
鲁塞伊弹跳似地离开墙壁,惊讶地望向她。瑞娜对此只是付之淡淡一瞥。
她对此毫无感觉,冰柱并非她的主观意识所为。等到瑞娜也察觉到这些冰柱时,也许是她对鲁塞伊的怨气实在太重,她并没有产生想象中的惊讶。
“呼……”
她拔出手杖,伴以咒文的挥舞。反季节的冰柱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融化,成为了滴落的浅浅一滩水渍。她将手杖塞回袍子里,没有了魔法的巷口,不再显眼了。
路人们也就明白了:魔法师!就是那位装束奇异的女性!那根木条反而暴露了她魔法师的身份。即使是在边境,大家也会对这类人抱持充分的敬畏。
是传闻里的那位吗?
驻足的家伙们好奇地望向她,却对她旁边那位巡逻的士兵产生了忌惮。
他的腰旁还插着一支剑柄呢……
鲁塞伊自然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便作作样子,敲了敲他的剑鞘。闲人们很识相,迅速作鸟兽散,街道便也彻底恢复到了常态。
瑞娜回到老人的摊位旁。伊芙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捣鼓着这些小东西。
受到老者的引导,她刚才没有察觉到那阵小小的骚动。闹剧结束了,瑞娜得接着履行导师的职责。
她蹲了下来,凑近伊芙琳。
老者没有像之前一样抬头,还在继续对伊芙琳絮絮叨叨,维持那副不变的姿势,似乎还在观察这位小小的学徒。
“伊芙?”
瑞娜轻声唤道。这孩子一直都很认真,好像真能学会似的。她的这个角度,正好能仔细端详伊芙的侧脸:
一张似是贫血的单薄小脸,灵动的眼睛,南方人特有的精致面容。已经和伊芙琳相处了一段时间,至少瑞娜对她的陌生感少了很多。
瑞娜自诩独活已久,忐忑于直视他人的面容。而这小鬼居然会与自己朝夕相处,她感到了一丝诡异。这种被他人亲近,温暖到几近不适的触感,居然和鲁塞伊带来的感觉挺像。
好想揉揉这小孩……
那支食指抽搐了一下、最终只是戳了戳伊芙的手臂。
“导师,这是什么啊?”
“哈?”
伊芙琳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瑞娜提前拉开了距离,避开了伊芙琳的爪击。
意料之中。
上一秒还在装作认真地消化知识,结果立马就认输了,的确是伊芙琳的学习风格。
“什么是逆纹路的嵌刻啊?魔力怎么可能被封入这里呢!那多余的魔力怎么解、截……‘撷除’呢?还有!烙印到底是什么!我还没……”
“——咳咳咳咳。”
老者咳嗽着,摇了摇头。天完全亮了。街道里传来了马蹄声,也有来自屠场、几只待宰鸡畜的哀鸣。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随意选择了两三个沙梨板,留下钱币后,瑞娜带着伊芙琳与老人道别,留下了一脸怪样的鲁塞伊。他站在一旁,没有搭话,眼睁睁地看着导师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没有别的必需品,瑞娜带着学徒匆匆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
如何形容伊芙琳的突然造访呢?除去最基本的印象记忆、以及对鲁塞伊的愤怒。关于伊芙琳敲响她的大门那天所发生的事,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林子的一角变成了枯木,瑞娜有了一个活泼的、会每天帮他做家务的小家伙作为房客——同时也是编辫子的好手,以后她再也无需为发型发愁了。
与此同时,自己也不得不打理起为人父母的生活。轻松不在生活上,负担到了头脑里。由自己拾起这些教条和抛弃许久的入门魔法读物,这是导师的天职。
瑞娜身体不安分地轻颤着,仿佛方才从酒窖中打捞出来。刚才有什么东西,冰冷无比,跟在她的后面。
她回过头,空无一物。
“瑞娜姐姐!您在找我吗?”
伊芙窜地一下出现在她眼前,吓得瑞娜差点没喘过气来。
“没有!小东西,你想吓死我啊!”
转过身来,瑞娜呼吸仍旧略有紊乱。走在她前面的学徒,那孩子的帽子仍旧歪斜,总是一副积极过头的模样。伊芙琳对修习魔法的愿景简直荒谬至极。趁这孩子还幼稚,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吧。
她很少考虑是否值得的问题,因为它们并不重要,而且往往没有机会及时做出反应。瑞娜揉着太阳穴。她更想早点回家,取出橱柜里昨晚的冷牛肉。
做饭、教学、整理旧书。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话语脱口而出,思念细水长流,下一日的太阳又会照常升起,她会很快忘掉今日所想所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