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炉火滋滋作响，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变得更冷的空气。
威廉穿着比他大了两圈的男性衣物从二楼走下来。
“感觉怎么样？”
菲洛问道。
“有点太大了。”
手被完全包住，威廉不得不将袖子捋上去好几层。
看着威廉这小大人的样子菲洛笑出了声。
“呵呵呵，在衣服烘干前忍耐一下吧。”
“不管怎样谢谢你了。话说这衣服是谁的？”
威廉在桌旁坐下，菲洛在往她和威廉的杯子里倒茶。
“是我父亲的。”
威廉接过热茶。
“谢谢。我这样随便穿叔叔的衣服他不会介意吗？”
“他不会介意的……而且那些衣服他也用不上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威廉没有看漏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悲伤。
威廉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抱歉……”
“不用在意，他走了很多年了，我也早就习惯了。”
她笑着回答到。
（习惯了吗……）
然后威廉身上的这件衣服干净整洁，有最近清洗过的痕迹。
他觉得气氛顿时变得沉重了。
“威廉，再不喝茶就要凉了哦？”
“嗯。”
威廉将茶饮下。
茶很暖，淡淡的甜味，喝完嘴里有回甘。
“好喝……”
两个人都在默默地喝着茶，对话突然就这么中断了。
雨声虽然很响，室内却是别样的安静。
威廉试着找些话题。
“话说，菲洛家里也是什么商店吗？”
“嗯。离这里不远有个村子，村民会过来买些我做的药水，偶尔也会买些魔法道具。”
在给威廉续茶的同时菲洛回答到。
“自己做药水？难道菲洛你炼金术士吗？”
“炼金术士……应该算是吧。”
她犹豫了下后点了点头。
“菲洛你现在一个人生活吗？很辛苦吧？”
“其实还好，房子周围有驱魔结界不用担心魔物会闯进来，卖药水的钱也够我一个人生活了。”
他们的聊天接下来都是这种一问一答，并且都是威廉提问的。
当威廉停止话题菲洛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喝着茶，这让威廉有些尴尬。
菲洛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波动，有一种高冷的感觉。
就好像对和威廉的聊天完全不感兴趣，虽然差不多威廉问什么她都会如实回答。
不过，威廉察觉到菲洛一直望着茶杯，并且手指有规律地轻轻叩击茶杯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菲洛……难道你在紧张吗？”
“诶？为，为什么……”
平静的菲洛立刻慌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表，表情这么明显的吗……”
纠结了下后，她解释道。
“这，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我也是头一次邀请人到家里玩……”
“我是第一个？”
威廉有点意外、
菲洛脸红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雷声。
“！”
菲洛顿时颤了下。
当第二声雷声响起她坐直绷紧了身子。
当第三第四声雷响起，她身子也随之连续颤抖。
很快，她没忍住开口了，
“威，威威威威威廉，我，我我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一开口就完全暴露了她在强撑着。
“嗯。”
她颤颤抖抖地坐到威廉旁边。
雷声在继续。
一开始还和威廉保持着距离，但很快她就不停地靠向威廉，越靠越紧，最后贴在了一起。。
在一声特别响的雷炸开后她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呀！？”
她下意识地抱住威廉的手臂。
“对，对不起，让，让我抱一会儿……”
她干脆没有放开的意思了。
柔软的触感和体温都通过接触传了过来，同时威廉也能清楚感觉到她在颤抖。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威廉主动靠紧了菲洛。
”我说，这种时候你以前都是怎么办的？“
”躲，躲在柜子里……“
“那就那样做吧。”
“才，才才不要！害怕雷声什么的已经够丢人，呀？！”
又是一声炸雷，菲洛直接脸埋在了威廉的怀中。
威廉直接搂住了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他做的事很快就起了效果，菲洛颤抖减缓了些。
好在不久之后雨变小了，雷声也跟着停了。
…………
……
“啊，好想死……”
花了点时间平静下来，菲洛一脸消沉。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感觉更了解菲洛了。”
“一点都不想被了解这种事啊！求求你忘掉吧！”
她死死地捂住脸，脸也变得更红了。
“啊哈哈，感觉很难忘掉啊。”
“呜……”
她死死地盯着威廉，投以幽怨的眼神。
“咳咳……”
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再次调整心态，重新坐回威廉对面。
“感觉快停了。”
望着窗外的雨威廉这么说着。
“是啊……”
菲洛静静地盯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威廉……”
她低下头静静地玩弄着茶杯，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讨厌女巫吗……”
犹豫过后她还是开口了。
“女巫？”
“嗯，其实我是一名女巫……”
“我为什么要讨厌女巫？”
“威廉你一定多少听过的吧，就是那个，女巫不好的传闻……”
她在紧张着，始终没有抬起头。
威廉稍微想了下。
“嗯……难道说你们女巫会拿人类做炼金用的材料吗？”
“怎么可能啊！！”
因为太过荒谬菲洛立刻抬起头反驳了威廉。
“那你们骑着扫帚在天上飞吗？”
“那又是什么情况……”
威廉笑着耸了耸肩。
“看来并不是我知道的女巫了。”
“那到底是讨厌还是……”
“所以，我为什么要讨厌女巫呢？我不了解女巫也没被女巫伤害过，完全没有讨厌的理由吧？”
这既是也不是菲洛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百分百地确认，她那颗悬着的心就无法放下。
她想要进一步地确认，即使更进一步的答案也许会让她受伤。
“但，但是！威廉迟早会知道那些传闻的！到时候威廉一定还是会讨厌的吧，讨厌我……”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悲伤，似乎已经认定她最后一定会被威廉讨厌的。
威廉明白，她在害怕着。
他也大致能想象到菲洛过去经历过什么，所以他认真又坚定地回答了。
“菲洛是不是女巫很重要吗？像菲洛这样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可能讨厌，倒不如说是很喜欢吧。”
“！”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菲洛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沉默了十几秒后，她侧过脸蛋，开始玩弄手指。
“那，那个，我，我们才刚认识，还不太了解对方，进展这么快是不是不太好……”
脸带红晕害羞着的她身体也扭扭捏捏的。
“等，等下！！”
威廉也意识菲洛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
“我说的喜欢是那种普通的喜欢，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啦！”
“原，原来如此！我想也是，哈哈哈……”
她也尴尬的笑着。
松了口气后威廉继续说了下去。
“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巫就是菲洛，菲洛给我的印象就是我对女巫的第一印象。
我可不觉得帮助我这么多次还会泡这么好喝的茶的菲洛是什么坏女巫，以后就算听到那些传闻也会认为是随意乱编的谣言吧。”
她再次沉默，随后露出笑容。
“嘿嘿是嘛……”
她拍了拍脸蛋，调整了情绪，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就是说啊！我们女巫只是使用魔法的构造和人类不同其他完全没区别，为什么就要说的我们像怪物一样啊！
我们才不会主动惹事，反倒是人类常常……“
她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威廉抱怨着身为女巫遇到的那些麻烦。
看来与其说是振作不如说是完全放开了。
看着她情绪高涨的样子，威廉也露出了笑容。
威廉暂时也不打算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抱怨着，就是这抱怨的时间确实长了些。
…………
……
“抱歉，让你听我唠叨了这么久……”
冷静下来后菲洛不好意思地笑着。
“那个！要是威廉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说给我听的！我作为年长者也能给威廉建议的！”
她向威廉投来了非常热情的视线。
大概是是因为【一个人抱怨太尴尬，两个人都抱怨就扯平了】这样的理由吧。
（年长者……）
威廉并不清楚女巫的年龄是怎样的，不过他感觉菲洛应该也是在年龄上误会他了。
但也没刻意纠正的必要。
“烦恼的话……”
老实说烦恼的话威廉能抱怨的事太多了。
不过，最后他确实有件事尤其迷茫着。
威廉觉得，菲洛身为女孩子说不定真能给他指出方向。
“菲洛，假如你身边有个很亲近的人也许要跟着别人离开了，你会怎么做？”
“离开威廉……为什么要离开？”
“命运啊，命中注定什么的，硬要说具体点的话，是男人吧。”
威廉苦笑着说道。
从里面嗅到了什么气息的菲洛顿时眼睛闪闪发光。
“那，那个很亲近的人是女性吗？”
“嗯。一直生活在一起，都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了。却突然就要离开什么的……”
“那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确定了吗？”
“应该还只是朋友吧……”
“那还用问！当然是直接抢回来！”
没想到会从菲洛这里得到这样简单粗暴的回答，威廉有点意外。
威廉觉得菲洛误解了什么。
“抢……菲洛你误会了。那是我的姐……我的女仆，像是姐姐一样的人。”
“那威廉你喜欢她吗？”
又是十分直接的问题。
“……”
他刚想解释，但随之就意识到，他确实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他一直在扮演威廉-卡摩尔，以威廉-卡摩尔的角度去对艾琳娜抱有好感，认为那只是家人之间的爱。
但他同时也不是威廉-卡摩尔，而那份好感不管怎样都是真实的。
倘若说，从非卡摩尔的角度解释这份好感的话，是否能理解成不一样的感情？
（不知道……）
心态顿时发生了小小的变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确认，威廉更加迷茫了。
“威廉，喜欢就主动出击吧，谁知道你就一定没有机会呢？就算失败了至少也尝试过，总比什么都没做到头来再后悔来得好。”
她双手按住威廉的肩膀非常认真地对威廉这么说道。
“主动出击吗……”
“没错。当初我的妈妈就是这么追到父亲的！”
“哈哈，原来如此……”
威廉顿时理解这件事上菲洛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了。
他心中的迷雾算是散开了些。
他觉得菲洛至少有两点没说错，他确实还什么都没错，他也不想因为什么都没做去后悔。
“谢谢你菲洛，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