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五点，所有人都应该在熟睡的时候。
和这些日子以来一样，这个时间点菲洛准时睁开了眼睛。
和这些日子以来不一样的是，那没有神采的眼睛慢慢恢复了光彩。
菲洛自己缓缓地坐了起来。
“……”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已经很熟悉的房间。
她意识到了旁边，这个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艾琳娜正睡着。
艾琳娜一脸幸福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菲洛还不知道，每晚从威廉房间回来之后，艾琳娜都会像这样睡得很香。
刚恢复的菲洛脑子里还很混乱，她开始整理思绪，试着理清记忆。
过去的一些片段随之在她脑海中出现，意识到那些是真实的以后，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时隔半个月后泪再次淌了下来。
她轻咬着牙关，没有让情绪进一步失控。
菲洛轻手轻脚地拿上衣架上那套自己的衣物后，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稍微整理了情绪，重新穿上那套熟悉的女巫装。
她就这样走出了这个家。
想起了什么的她转过身对这个家轻轻地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背后那个声音响起。
“你打算去哪里？”
她慌忙转过身，站在那里的是一大早就在外面吹风的威廉。
…………
……
“醒了也不和大家只会一声，打算一声不吭就走吗？”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责备，但威廉的表情并没有生气，而是在笑着。
“没，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在睡觉，吵醒大家不太好……”
她解释着，眼神在闪躲。
“那也可以等我们都醒了再走啊。大家照顾了你这么久说走就走，好过分啊。”
“不，不是的！”
她慌忙摆了摆手否定。
“我很清楚这半个月大家为我做的事，我非常感激威廉你们。
但，但是，我真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怎么面对你们，我需要一点时间……”
“怎么面对，直接面对就好了。大家都很喜欢菲洛啊，
照顾你也都是自愿的，不会抱怨什么的，知道你醒了只会很开心吧。”
菲洛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是我自己……也没事前说好就给你们添了半个月的麻烦……
而，而且……吃饭还要喂食，穿衣服还要帮忙……太，太羞耻了。“
她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小，脑袋慢慢低了下来。
她这么一解释威廉倒是有些理解她的尴尬了。
接着，威廉立刻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等……菲洛你的意思是，这半个月的事你其实都知道的？”
威廉有点被吓到了。
菲洛瞬间红了脸，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半个小时前才开始能正常思考的，但我竟然清楚记得这半个月里的事……”
“这，这样，那确实……”
稍微代入了一下，威廉也明白菲洛的尴尬程度了。
仔细想一下的话就能明白，既然菲洛能被威廉引导，那说明在那期间她的感官确实都在好好运作着，那产生具体的记忆确实有可能……
并且菲洛会有人偶的症状本身就蛮不可思议的，现在只是这症状变得更加莫名其妙……
当然，在菲洛已经恢复的现在再纠结这些也不会有多大意义——
（等等！？）
结果威廉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让他非常尴尬的事。
“那，那个，菲洛，记得的话难道说……我，我帮你上厕所还有洗，洗澡的……”
威廉话音未落，菲洛已经冲到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衣服。
脸滚烫滚烫的菲洛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威廉。
“给，我，忘，掉！！”
虽然声音很用力但她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好的！菲洛小姐！我已经不记得了！”
威廉赶忙抬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
菲洛这才放开了他。
“……”
接着，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小会儿。
菲洛深深地吸了口气，整理好心情，双手背在背后重新抬起头。
她望着威廉笑着。
“我一定会找个时间正式感谢你们的。但不是现在……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抱歉……”
她转过身，
“那威廉，先再见了，让我消失一段时间吧。”
她跨出了脚步。
然而她背后双手交叉的威廉再次叫住了她。
“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诶？”
菲洛再次转过身有些不解。
而这时威廉已经没了刚才的笑容，他的表情是很认真的。
“你打算去哪里？”
他再次这么问道。
…………
……
“你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回”
她理所当然般地回答着，但当然真要说出那个答复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也意识到了，而威廉毫不留情地替她说出了她没说出口的答复。
“你的家已经没了，我已经确认过了，那已经毁到了绝对不能住人的状态了。”
菲洛沉默了。
接着她苦笑起来。
“啊哈哈，好像确实是变成那个样子了。不过没关系的！我，我还能住旅馆”
“但也可能一直住旅馆吧？而且家毁了，现在还有住旅馆的钱吗？”
威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说，说的也是……但总归会有办法的！找朋……认识的人帮忙的话”
“那自然可以，那么菲洛你可以告诉我，你认识的人里，你觉得谁可以帮你吗？”
“呜……”
被反问，菲洛彻底说不出话了。
威廉发出了叹息。
“明明只要你希望我这里住多久都可以的。但你确实直接回避了找我帮忙这个选项，对吧？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给威廉添麻烦了……”
很像是她的回答。
然而她回答的时候侧开了脸，避开了威廉的视线。
倘若是半个月前的话，也许威廉就默认是这么回事了。但现在她的情况让威廉根本没法放着她不管。
“菲洛。”
威廉很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
“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没有回答。
“……”
她手背在背后侧着脸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咬着牙关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那三个字。
“不甘心……”
“不甘心？”
背着手的她歪着脑袋无奈地笑了。
“嗯，很不甘心。拼命想要和大家改善关系，最后却是这样。感觉一旦找威廉帮忙的话，我就承认了这个结果。”
她平静地陈述着。
“那样真的就结束了，我所有的努力，苏西的努力都被否定了……所以……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但平静的声音还是开始颤抖，眼泪还是溢出了眼眶。
“所以为什么呢……哈哈为什么啊，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巫吗！为什么！威廉，你告诉我啊！！”
她快步走向威廉敲打着威廉的胸口，看着威廉的眼睛拼命地质问着。
威廉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没有错。”
“……”
她微微睁大眼睛，先是惊讶，很快她的表情柔软下来，彻底崩溃了。
“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威廉！威廉！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哇哇哇……”
彻底放纵了情绪的她将脸埋在威廉的胸口里拼命地哭着，宣泄着。
威廉抚摸着她的脑勺后默默地等待着，一直到她哭够了为止。
…………
……
菲洛擦了擦眼泪，尴尬地笑了。
“抱歉威廉……”
“所以，还是打算离开吗？继续住下来也可以的。”
菲洛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我说并不想给威廉添麻烦是认真的，已经打扰了半个月，再继续呆在这里会很不好意思的。
当然我还是要找威廉帮忙的！想问威廉借点钱，先住一段时间旅馆。
然后，重建我的家，那大概也要找威廉帮忙。诶嘿嘿，感觉还是会给威廉添很多麻烦呢。”
“住在这里肯定比旅馆舒服吧……你还是真是麻烦的性格呢……”
“这一点其实我也是有点自觉的……”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威廉双手交叉着，突然表情认真了，接着脸又微微发红。
“菲，菲洛，要是我说可以给你个永远住在这里的理由，你会怎么想？”
“永远住在这里的理由？”
菲洛不是很明白威廉的意思。
“其实我和姐姐还有蕾蒂商量过了，我们有个想法，但刚才一直没机会开口。”
威廉向菲洛伸出了那只手。
“菲洛，成为我的家人吧。”
菲洛愣住了。
“家，人……”
她呆呆地重复了那两个字。
意识到什么怕菲洛误解，威廉赶忙补充了下。
“别，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家人。你看姐姐还有蕾蒂都这么喜欢你，我们的关系我想也挺不错的。蕾蒂是幽灵不也”
他的声音停住了，因为他看到，菲洛的眼泪再次流下来了。
“我愿意……我愿意威廉！”
菲洛没有握住威廉的那只手而是直接紧紧抱住了威廉。
“……”
威廉楞了几秒，因为他本来担心菲洛这别扭的性格还会继续推脱的。
能这么顺利这让他松了口气，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那只还举着的有些寂寞的手，转而伸向菲洛的后背，想要反抱住。
但就在这时，他刚好看到门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看的艾琳娜和蕾蒂，一起望着这边坏笑着。
威廉赶忙抬起双手。
“啊哈哈……”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