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何。”
白冥突然开口叫住了将要离开的少年。
“怎么了吗？白冥？”
“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也没有什么能与之对等的可以交换的东西。”
“交换？你想什么呢，那都是骗小孩子玩的。我是自愿说出这份秘密的，不用交换。”林何眉眼略弯，笑着摇摇头。
他总感觉，下一秒白冥会说出些他不想听到的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打断白冥说话。
但最终还是没能打断。
“可是我过意不去，做朋友也需要坦诚相待吧，那我就必须告诉你。”
“白冥，不想说就别说了。”林何皱了一下眉头，担忧了起来。
“我有......呃！”
一瞬间，白冥似乎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脑袋，半跪在地面上，有些忘记了刚刚自己想要说的话。
他的眼前是惊慌失措的林何，而林何的身后...却是一个，让他恐惧到窒息的东西。
那阴魂不散的黑色剪影。他正笑嘻嘻地转着匕首站在林何的身后，嘴角咧到耳根，诡异又疯狂。
明明只是个剪影而已。可不知为何白冥却非常恐惧他。
“他在骗你啊白冥。哪有真心朋友会交换秘密的呢？——好好看清楚你所谓的朋友吧！”
他慢慢地转动刀锋。然后狠的刺向少年——
“等等，别伤害他！”
白冥想要抬手动用自己的二力。他也这样做了，却并没有考虑到身边还有个普通人是无法接受他会展示超能力这一现实的。
而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白冥手中瞬间浮出一把形似时钟分针的刀刃，他冲向林何的身后，迅速抬腕挥舞针刀。刀刃碰撞在一起，堪堪挡住了黑色剪影的攻击。
一阵锐利的声音响起，刺耳到令人无法忽视。
林何闻声扭头看去...
“这...这不是真的吧，白冥......”
他看到白冥握着刚才本应不存在的刀刃，挡下了那个奇怪的黑色人影的攻击。黑色人影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向林何嗤笑一声，然后在下一秒突然烟消云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似乎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恶意，那些恶意在他耳边组成了大大小小，或远或近的声音，在慢慢地污染他的意识。
那些声音说...那些声音在说......
“看啊，白冥拼命救下了你，而你却在想什么？你这个...伪善者？”
“你不是带着你自己的目的去接近他的吗？”
“因为输了游戏，被罚要和全班最恶劣的学生交朋友......”
“你是这样想的吧？交完这个朋友，然后狠狠地抛出那些让白冥沦落成这个样子的现实？”
“然后让自己落得一个清净，从此不管这个少年的死活？”
“‘反正他都做过那些事情。他也应该知道的吧？所以我抛弃他，情有可原。’——你是这样想的吧？”
“白冥会死的啊。你想杀了白冥吧？”
他低下头，缓缓抬手抓紧自己的额发，想要凭借痛苦打断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那咧开了嘴，正在嘲笑自己的，自己的影子！
影子是不会笑的。可他的影子却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大声。
影子缓缓开口。
“啊。是我要杀了白冥吧？是你要杀了白冥吧？是谁要杀了你要结交的朋友呢？是谁要杀了可怜的少年呢？是谁呢？——你知道吗？”
刚刚的刀刃明明冲向的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影子会这么说？
他...他要杀的人是白冥？
......不对！
...是我？
一切似乎都搞错了，都搞错了，都搞错了！
他那卑劣的想法...被这个影子，被那些声音狠狠地撕裂到明面上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不是...他绝对不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才会......可是——不是这个理由，那究竟是什么理由？
记忆像是模糊的灰玻璃，他看不清，也想不清。
他的影子发出了尖锐的嘲笑声。那些耳语声越来越大。身体深处忽然传来被撕裂的痛楚。
“啊啊......”好疼啊。
“这不是真的......”真的好疼啊。
“你说的不是真的，我看到的也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为什么这么疼啊。
白冥没有看到林何眼中的世界。他只能看到林何突然捂住了头，嘴里还说着什么不是真的我不想杀他的。这让白冥惊慌不已。
“林何？你怎么了？”
“这不是真的...对吗白冥？我面前的人不是只有你吗？那为什么，刚才我看到了什么？这都是什么？我都听到了什么？我想要杀了你吗？我为什么这么痛啊？为什么...啊？”
林何的眼中是浓郁到无法散尽的黑色雾气，雾气染黑了他原本的瞳色，他只能看到那被无限扩大的人影的笑脸，嗤笑他的所作所为，嗤笑他的一切。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向他传达被撕裂的痛楚，他的思绪已经混乱不堪。
最后——
“林何？林何！”
白冥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捂着头，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在外人面前运用了二力。“那个绝对不能被提及的东西”。
“白冥，你果然是个灾星。”
白冥的剪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手指轻抚着白冥那意识到自己让朋友突然昏迷后的震惊迷茫的脸庞，注视着他无神的眸光，又笑了起来。
他慢慢地抱住了白冥。
“我告诉过你吧？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
“有人不小心陷入质疑链了啊......”
白发少年在二班中停下了正在书写的笔，轻揉了揉眉心。
极为混乱的思绪裹挟着零星有用的信息一齐向少年的脑海里涌去，一瞬间绵密尖锐的刺痛感让他不得不停下笔揉揉眉心缓解这种痛感。
“林何...吗。”他叹了口气。
脚下的影子，笑的正欢。
***
第二天。
林何没有来学校。
他的家长替他请了假，因为来源不明的昏迷。
我也请了一上午的假去他家探望，可他一直没能再醒过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林何提及这件事的，我不应该提的......
“你看吧，就连你最好的朋友你都克了个昏迷。”
“以前你克身边的人，你自从有了我，无法控制住你的情绪，那些人以为你是神经病，都离你远远的呢。”
“而现在？现在就连向你吐露真心的林何，你都克了个昏迷。”
“白冥，你真是个灾星。”
是啊，我真是个灾星。
“所以为什么要拒绝我？只因为舍不得那些美好的感情？”
“我都说过了吧？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属于他的剪影慢慢捧起他的脸，然后忽然手掌下移，紧紧锁紧他的颈项。
这次是真的窒息感。
“所以你为什么不面对我？为什么不撕开我？你明明已经很愤怒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压抑下来？为什么？”剪影似乎极为愤怒，白色的眼瞳线条收紧，嘴角的线条也像是在嚎叫。
我慢慢地，抬起了手。
那些黑色的雾锁又环绕在身边，然后狠狠地刺进皮肤中。
不疼。但却给了我力量。
我忽略那种窒息感，紧紧抓住了剪影胸口处的像是纸又像是衣边的东西，然后慢慢地，缓缓地，狠狠地，向两边撕扯起来。
没错。我，我很愤怒。
我怒我无能，我怒我天真，我怒我只能像这样无能地撕扯那个根本不会死的剪影的衣服。他不是人类，我却向他撒气。
真是荒唐。
“对。就这样撕裂我。好好看清，我究竟是谁！！”剪影咆哮起来，却似乎并不害怕我的动作，反而在鼓励我就这样撕了他。
我再次加大力道，然后终于——
嗤啦——
“你...你是——”
我看到了一张我绝不会忘记的脸。
恐惧感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我，我却...
我却笑了起来。笑的非常的开心，笑的非常的疯癫。
“修复者，二力崩坏。”
***
哐当。
洛羲和突然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他整个人跌在地面上，淡蓝色的眸中有半瞬的失神无光。
我连忙停下粉笔，走下讲台扶了一下班长。
“你没事吧？摔成这样...不应该啊。”
确实是不应该。
洛羲和身为一班之长，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疏忽吧？
还是说...他突然被吓了一下？
“啊，没关系的老师，我没事的...你继续吧。”
洛羲和回过神来，抱歉地冲我笑了笑，慢慢地回到座位上再次拿起笔。
可...我没看错吧，笔尖竟然在发抖？
“你真的没事吗？”我真的很担心这个班的班长。
“真的没事，老师，请相信我，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影响课堂。”
洛羲和突然沉下声音，眸光放沉。
......还挺有闲心和我发脾气，我可真没威严。
不过他这样子应该是有事的吧。
但却不让我知道...唉，真是没辙。
“那就继续上课，这道题先观察......”
我回到讲台，拿起粉笔继续开始讲解。
洛羲和趁着我这段转身的时间，突然倚在椅子上，放任着头随意地卡在椅背上冲着天花板，抬手狠揉了揉眉心后撑起身子故作镇定地继续写题。
——他隐藏得极好，好到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丝怪异。
***
这一天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解脱。
落日的余晖懒洋洋地落进二班的教室中，我也长叹一口气，收拾东西宣布下课。
这帮猴崽子们跟八百年没出过门似的全都嗨了起来，一时间班级内甚至比有50个同学的班级还热闹。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眼镜戴好——
——眼前再次突兀地出现那片黑雾？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叫什么？习惯。对，就叫这个，习惯。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
我似乎看到了洛羲和周围飘荡着极为浓重的黑雾，甚至能埋没住他的身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和他今天突然跌倒有关系吗？
问了可能也是回绝吧...我重新取下眼镜再次戴好，果然眼前又是一派祥和。
于是我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个班级。
这时，我突然发觉一件事。
眼前的黑雾，洛羲和的跌倒，毕加索的画猫，那扇奇怪的门...这个班级里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
而我却并没有做好接触这些秘密的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再去接触了。”我轻轻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
“班长，你没事吧？今天怎么突然在老师面前跌倒了？”
毕加索一改在老师面前中二的样子，担忧地出声。
“是我没隐藏好...我在那一瞬间和崩坏者共情了。”
洛羲和叹了口气，又习惯性的抬手揉揉眉心。
“这个崩坏者的二力名叫修复者，能力是能修复任何破损的东西，崩坏后可能会将修复后的东西转化为武器。现在就在皆神学院中的班级里的座位上等着我们去猎杀他的二力...暂时是这样。”
“那为什么共情的一瞬间让你失控到跌倒呢？”
殷玥鼓起一边腮帮子，含糊地问出了四人都想问的问题。
沉默良久。唯有在余晖下照耀的清澈眸光依旧。
“...他那一瞬间的思绪，是无尽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