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时候,莫白颓然地坐在桌子前面,背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
那张黑色的桌子和十二个带着面具的身影在莫白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就在他眼前消失了。那是还原度无限逼近百分百的虚拟现实技术。他现在坐在禁闭楼里一间小房间里,武神坐在他身边。
武神一巴掌就把他后仰的脑袋拍直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呀?”她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侧身坐着,胳膊搭在椅背上。“联盟现在正嫌人手不够呢,你现在说辞职?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会议的结果是,大家在错愕中一致驳回了莫白辞职的要求。连最看不惯他的不倒翁都不同意。他还骂了莫白一顿,说他是没有担当的软骨头。
但是莫白一直坚持自己的决定。语气温和,态度强硬。
最后凯撒沉默了好一会儿道:
“这样,如果你实在要走的话,你找一个你认为能取代你位置的人才,如果我们超过半数认为他满足要求,那我就放你走。在那之前,这张椅子一直给你留着。如何?”
莫白想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没有人会同意。我本来也没想在这个档口甩手不干。只是我总要和十二席保持一些距离。毕竟我早晚要走的。”莫白头又扬起,看着天花板悠悠地道。
莫白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十二席会议,对于自己联盟十二席之一的身份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今天他主动请武神召开十二席会议,等同于把自己和十二席绑在了一起,如果他不表明态度,恐怕后面他就得慢慢地接手联盟的一部分事务。他才不想管呢。
而这出唐突的辞职就是他表明态度的手段。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要辞职,而是要和联盟的最高领导层划清界限。
莫白把这些解释给武神听。武神看着莫白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凭什么?能者就不能过咸鱼的生活吗?”莫白翻了个白眼。“英雄已经死了。败犬还活着。败犬目睹了英雄的死,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当什么英雄的。”
武神说不出话来。再说下去,话题恐怕会触碰到一些他们都不愿意谈起的回忆。
莫白看了看窗外的天。天空已经变成了好看的暗紫色,很快就是早上了。
莫白伸了个懒腰。“没我的事我可先走了。家里老婆饿坏了。”
武神撅起嘴。“姐姐也饿了。”
“你去跟你的袍泽们要两块压缩饼干吧。”莫白站起身。
“有了老婆忘了姐姐。”
“我有好多姐姐呢。每个都像照顾老婆一样照顾,我不得累死。”
“哼。”武神趴在桌子上。
要是偷拍她现在的样子再随便发给某家媒体,恐怕稿费够自己吃很长时间的。莫白看着武神趴在桌上的样子想道。不过还是算了。惜命。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但你不一定会接。”
“怎么会。姐姐的电话我肯定会接的。”
“少来。你装死多少次你心里没点数吗?”武神的声音充满怨气。
“我那不是在忙嘛。”
“半夜也忙?”
“半夜最忙。”
武神忍不住笑了。
“几年前还是个和姐姐贴贴都会脸红的小家伙,现在都和姐姐说这种话了。”
“姐姐不也是。几年前还是个普通的将军,现在都是三军总帅了。”
“都要长大的呀。”武神闭上眼睛。“缇娜·希尔达怎么办?我的人现在还在她附近守着呢。”
“让他们回来吧。阿尔斯估计很快就会派保镖过来了。在那之前我让她待在我这边就行。”
“哦?”武神突然转过头看向莫白,眼神揶揄。
莫白坦荡荡地和她对视。
“看我干什么?有什么地方比我和安柠可家还安全的?要不让她跟着你睡?”
“免了免了。不关姐姐事。你自己小心就好。”
“小心什么?”
“小心家里起火。”武神看着莫白笑了。睫毛弯弯很是好看。
………………
整整一晚莫白都没有回来。
安柠可等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睡醒以后莫白还是没回来。于是她洗了个澡,回到床上以后玩了半天手机,莫白还是没有回来。
手机玩腻了。安柠可嘟起嘴,继续把玩莫白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漂亮得不像话。戒身主体由银色金属构成,上面缠绕着不规则的玫红色线条。这些线条全都是镶嵌在金属上的丝状宝石,它们和小小的金属环完全融合在一起,怎么摸都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在戒托处,红色的丝线从金属上长出来,缠绕住一颗血红色的钻石。如果仔细盯着这钻石看,渐渐地会觉得在其中反射的光线勾勒出了一朵漂亮的玫瑰。
安柠可曲起膝盖,左臂放在膝盖上,脸埋在臂弯里,右手翻弄着戒指。渐渐地她的脸变得和戒指上的宝石一样红。想到昨天晚上的经历,安柠可依然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他……他居然……安柠可拉过被子盖在腿上,然后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忽然有点怕莫白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就在她胸口小鹿乱撞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刷开了。
莫白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房间。里面装的好像是包子。好像还有两杯豆浆。
“已经起了?今天起这么早?”莫白把早饭放在桌上,把塑料袋上打的结解开,取出豆浆和吸管,把吸管戳进塑料杯里,然后一只手拿着豆浆一只手拿着用小纸袋包着的包子走到床前。
“吃早饭。”
安柠可看着莫白的脸。熟悉的疲态。纤长好看的眼睛里是死掉的眼神。眼睛下面下面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我脸上粘了什么吗?”莫白歪过脑袋。略带沙哑的嗓音里透出疲惫。连歪头的角度都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和前天、上周、去年都一样。
好像,什么也没变。
他还是老样子。像一只在雨夜被淋了个透湿又被强行扔进烘干机烘干的狗狗,弱气得恰到好处,让人看着就像欺负一把。
安柠可突然觉得她饿坏了。
莫白看着安柠可咽了一口口水。
坏了。
安柠可忽然抓住莫白的手臂,手一拉把他摔到床上,然后顺势骑在他身上。
豆浆和包子掉落在地。包子在地毯上弹了一下,好巧不巧地落在装满豆浆的塑料杯子上。白色的豆浆从吸管里溅出来,喷洒在酒店玫红色的地毯上。整个房间里都升腾起湿漉漉的温热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