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那是柴刀吗?又或是斩骨刀?
不,这不重要。
但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
那人,正拿着可怖的凶器站在自己眼前,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正被用类似看爬虫类的目光盯着。
恐怕要命丧于此了吧——
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意识也仿佛漂浮在热汤之上,游离至身体之外了。
能嗅到那叫人作呕的味道,但贫乏的经验却无法为我解惑,仅能勉强判断出其中混杂着浓厚的血腥味,以及类似死鱼发臭的某种气味。
整个空间都被名为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着。
而那个正逼近自己的家伙,被称作掌管此处的死神也不为过吧?
不,只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而已。
走近些,再走进些吧——
利刃被高高举起。
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但……
“唔……!”
骨肉斩断的声音响起,一同被一分为二的,还有梦魇与现实的边界。
………………
“做噩梦了吗,姐姐?”
温柔又惹人怜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紫正担忧地注视着我,而此时窗外俨然已经蒙蒙亮了。
“……是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我习惯性地将妹妹搂在怀里,借那一丝温暖平复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
瞥向仿佛悬在幽幽夜色中的挂钟,时针正笔直地指向天空,但窗外的天空仍被浓郁的黑所覆盖着。
才六点,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
“我难道说了什么梦话,吵醒你了吗?”
轻揉着妹妹那柔滑的短发,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一阵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洗发液的化工气味被吸入鼻腔,这稍微让我安心了几分,找回了些许现实感。
和大和抚子般的妹妹不同,我知晓自己的性格相当扭曲,梦里说出些什么怪话也不一定。
不过被紫听到的话是完全不要紧的,不论是何等背离人伦的言论,她都只会付之一笑。
“没有啦,姐姐大人的睡姿一直都很安稳。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就这样永远把姐姐放在心上,不需要有任何质疑。
虽然敬语什么的听起来有种生疏的感觉,但因为是日语所以反倒是种萌点,因而我也没有纠正她的念头。
比起这些,总感觉背后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的。
唔,是我在不知不觉间又把被子全卷走了吗?
虽说现在是初春时节,但实际更像是冬天的延伸,要是在这时候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们再休息会吧……待会的早餐我想多加点盐。”
一伸手便触碰到了紫有些凉凉的纤瘦脊背,保养得当的肌肤依旧是那般光滑,只是得把被子盖好才行。
顺手把散乱的和服踢出了被子,看来昨晚的状态不算好,似乎玩到一半就睡着了。
这可不行呢,怜。
身为姐姐可得做好表率和示范才行。
“嗯,如果一不小心太咸的话,姐姐大人不能赖我哦。”
沉浸在温暖的被窝中,紫挪了挪身体,直至从我的怀里移动到能与我平视的程度。
“这可不行,要是咸了的话,紫得一起分担……唔……”
有些按捺不住躁动、亦或是有些烦闷的心情,我一如既往那般接住了紫那小鸟般的轻啄,同时也明显感觉到了少女从生疏到熟练的蜕变。
直至现在,我已然是有些记不太清梦的内容了,但能确信的是一直有某种声音在我的耳边萦绕,或许是那时残留的念想,也可能是梦中下意识产生的想法。
已经是第三次做这个梦了呢。
忍不住回想起了过往,也顺带着牵引出了曾经另一种熟悉的日常。
准确来说,那不是梦,也不是来自过去被尘封的回忆,但那也是我曾经历过的现实。
那是发生在未来的可能。
而今年是1955年,本地人则更愿意称其为——昭和三十年。
“不过……姐姐大人有时会发出‘唔唔’的声音呢,又是也会紧咬着牙——会是磨牙吗?”
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后,紫看起来也已经因为荷尔蒙而相比方才清醒了不少,也恍然记起了什么一般对我补充并猜想道。
“不会吧?难道我有这种怪习惯吗?”
一瞬间,我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这一可能便被我否认了。
“不不,如果是磨牙的话,紫肯定会每天都被吵得睡不着觉的哦?”
“只要在姐姐大人身边的话,不管怎样都能安然入眠的。”
被紫那双清澈的眼眸投以了无比信赖的注视,而我却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的,最近这小妮子还真是没学好,但我可没这么肉麻呀。
难道是因为青春期到了吗?
真是遥远的词汇,反正我是搞不懂到底什么是青春期啦。
“还记得小时候吗?我刚来时坂家时,紫明明怕我怕得不行。”
没有再去做什么坏事,反正每天都腻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偶尔也感慨一下小时候的事情吧。
如果那能算作是小时候的话。
反正说是以前的事情肯定没错。
“姐姐大人真是的,明明都知道那时候我才是个婴儿……”
而紫却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只是娇嗔着在我身上拍了几下。
说是抚摸倒更为准确。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做早饭了。多加点盐,多加点盐~”
稍微聊了几句后,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一向守时的紫一点也不羞地在我眼前穿好了衣服便哼着临时编的简单曲调钻向了盥洗室。
准备早餐和便当前,将自己清洗干净当然是极有必要的。
不过也不存在所谓的脏啦,我可是每天都有认真帮忙清洗的。
“呼……”
一下子就无事可做了起来,仰望着天花板上吊灯的圆心不由陷入了沉思。
在这家里,原本是身为姐姐的我每天负责下厨来着,但紫升到与我同一所学校后,便坚持要为我分担重担。说起来,这个时候本应是父母负责这一部分的日常杂务才是,可咱家的那对学者夫妇正忙着满世界飞呢。
原来紫对此是颇有微词的,但近些年来似乎也理解了大人的乐……苦衷呢。
说起来,最近紫似乎都没忙着去照顾她的宠物们——
如此想着,我简单地穿上一件内衬以不至于显得像是从原始世界走出来的,随后便打开了一旁的柜门,映入眼帘的是被装在透明容器里的沙土,以及没法叫人细看的无数穿行其间的各类虫子。
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道是受到了我的影响吗?
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瑕的妹妹,最大的课余爱好是培养并观察这些虫子。
随手把一直想要爬出容器的沙虫弹了回去。
真是独特的爱好啊,其实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虫子实在是叫我接受不来。
叫人恼火的事情也发生过好几次,不知为何它们总能从紫仔细检查过的容器里钻出来,爬得房间里到处都是。
这顽强的生命力叫人敬佩,但……
不管回想起多少次都忍不住嘴里一阵发酸,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它们就像这个国家的麻烦一样,在这腐烂的土壤中一个接一个地钻出来。
但,抱怨归抱怨,至少我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差,毕竟被拥有名望和不少财富的养父供养着升入了大小姐们的学校。不过也不是谁都知道,这东京连温饱都无法满足的人从未减少过。
只是不论再来多少次,也不管他们是谁,只有我能骑在别人身上,不存在我被欺辱的可能性。
当然,睡前是例外啦……
咳咳。
“显现吧!吾之仆从——”
这台词在我看来实在是过于羞耻了……
但这种微薄的代价,与我所召唤而出的存在相比,却根本不值一提。
话音未落,一本厚实古朴的书便出现在了我的手中,被轻易地捧起,因为它实际如空气般几乎令人感受不到重量。
而且,也是旁人看不见的。
其中几乎所有页面都是空白的,唯有第一页上印刻着三行吊诡的字符。每当想仔细辨认它们的时候,意识就仿佛要被吸入了一般,恍惚间再定睛一看,字符的形状便已然是变幻成了另一种从未交过的形态。
不论如何都研究不透它们,于是就逐渐放弃了想要参透它们的打算。
又或许,它们本身只是一种象征,并不传达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功能。
不过,我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三行字符分别对应了三个节点,大概类似于电子游戏中常见的存档功能。
生活在这个电子产品几乎都是贵重品的年代,提起游戏的话,绝不有人的第一反应是电子游戏。
除了我。
而我差不多也已经习惯这缺乏娱乐方式的时代了。
第一行字符对应着此时的我,也就是名为时坂怜的存在的出生之时,只要轻轻触碰我就能重置自己的人生,而代价则是重新变成呱呱坠地的婴儿,长年以来积累的经验和知识也将付之东流,彻底回归原始。
也是那时起,这本古怪又奇妙的书便一直陪伴我左右了。
然而,我之所以还记得自己的前世,也知晓自己所观察过的未来,这一事实也证明了记忆并不只存在于大脑之中。
比如方才做的那个噩梦,便是“回档”后所残留的记忆吧。
如果将一切都清零的话,那么回到过去便就失去意义了。
所谓实践出真知,我已然是明确的知晓了这本“时之书”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它能让我在回档前记住某些关键词。
第一次回档时的关键词是“空难”,于是便刻下了第二个保存点。
第二次回档时的关键词是“侄子”,于是便有了第三个保存点。
而现在,眼下的生活对我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所以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或许都不会再使用它了吧。
不,那个梦预示着我,不该掉以轻心。
胆敢那样对待我……
呼,消消气,消消气。
将书翻至正中的位置,便能看见一个被分页截为两瓣的圆,圆外有无数符文闪烁,而圆内则有着黑白两种似乎有些粘稠的液体在其中流淌,构成类似太极的图样。
勉强能判断出是黑色一方占比略微较多。
也许代表着善与恶,或是功与罪吧,但这么多年来都没办法验证。
身为普通人正是如此,生活中只有各种琐碎的事情,不会去犯什么大错,也不会热情地满世界积德行善。
能确定的只有它的确是代表着什么这一点,因为在上个节点之前它可是一直都保持着白色占据主导。
而且,自己的确是进行了第三次回档。
但吊诡的是,这次并没有任何信息被保留,那些疑似是来自“未来”的梦也是近两年才逐渐开始梦见的。
不过嘛,这也挺令人兴奋的。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姐姐大人!快点把衣服穿好啦!”
门外的紫探着脑袋向我催促道。
“马上就来~”
虽然又做了个怪梦,但只要有紫在的话,心情就很难变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