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款待——”
“饭菜的味道如何,合时坂同学的口味吗?”
“相当美味呢,简直是顶级酒店才能的待遇。”
“哈哈,吃得开心就好。”
饭菜餐点的营养已然是过剩了,但对话的内容却如此乏味。
虽然能从容应对,不过上一秒聊过了什么,下一刻我已经是有些记不清了。
面对长辈时稍微规矩一些就能讨他们的喜欢,何乐而不为呢。
一般来说,大多数人都会抱有如此想法吧,哪怕是心理变态也大多更喜欢容易掌控的乖孩子。
一餐饭的功夫就已经让我犯困到了这种境地,就算我想聊些别出心裁的,现在也有点转不动脑子了,这可比上数学课都要无聊。至少后者我还能让我温故而知新,不至于彻底忘掉那些基础知识,但此时的对话可就真的没有半点营养了。
“时坂同学平时的学习成绩如何,就算忙于艺术创作也不能耽误了学业啊。”
听到月岛伯父的这番话,我的头瞬间便像是充了气一般大了起来。
“我的学习成绩嘛……”
不过反过来一想的话,对方也许是觉得彼此间的关系已经足够近乎了,而且位于这般处境之中,经验更为丰富的我应该是占据优势的,应该逐渐把话语权掌握住才行。
“虽然在年纪里还算是比较靠前的,但距离织姬还有好一段距离呢。伯父,在不打扰织姬正常学习的情况下,我能多向她请教一些功课上的问题吗?”
“诶,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是应当的,今后我们女儿还要多多受你照顾了。”
织姬的父亲满脸堆砌着和煦的笑容,而其夫人则和织姬一样,很少有发话的时候。
同时搞定父母双方可比单单应付其中一位要难得多了,这于我而言应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却时常能感觉到来自月岛夫人的某种,仿佛混杂着不满和轻视的视线。
是我有哪里让她感到不满了嘛,难不成是因为我这身打扮?
“话说回来,伯父正在经营什么样的生意呢?我很好奇。”
又是一通完全没营养的客套话过后,我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转移话题,其实答案我大抵是知晓的,不过这应当是能让对方提起某种自豪感,对于之后的对话是有利的。
“要说这个嘛,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生意。主要是进行重型机械的制造,比方说那些汽车和轮船的部件,还有……”
大概是颇为受用我这“崇拜”的眼神,织姬的父亲也是越说越起劲了。
仔细想来的话,用商人称呼他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其影响力已经足以担得起大资本家的称呼了。
“这么说来的话,其他公司都得看伯父的面子才能做好自己的生意咯?”
我有些傻乎乎地说道,却丝毫不担心织姬对此会有什么别扭的想法,这只是为了应付月岛先生而已,同时也算是进一步强化自己那不懂商贸的纯粹“艺术家”形象。
说到底,谁还不是个多面体呢……
“哈哈,做生意可没那么简单,但他们的确得卖我几分面子。”
月岛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的同时,伯母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至此,我大致也算是理解了这位贵妇人的一些想法。
先入为主的偏见是很要不得的呢,可惜我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恶劣就是了。
“真是让人羡慕呢。伯父不仅事业有成,家庭也这么美满,这其中肯定少不了伯母在背后支持吧?”
“诶,不,我也只是……”
啊啊,意外地容易搞定啊,看着月岛夫人被突然对准了话锋后有些慌乱的模样,我不禁也笑得更自然了。
和同样也没能忍住笑意的织姬对视了一眼,她似乎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从织姬那里听说了,伯母家里明明有这么多佣人,却还每天坚持为她亲手制作便当,真是让人感动和羡慕呢。和我那自由过头的父母一对比的话,伯父伯母都应该是能登上报道头版这种等级的模范夫妻了。”
只要夸不死,往死里夸就对了,纯洁的女子初中生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换做是我,我也乐意受到来自可爱晚辈崇敬的目光啦,一般人很难免俗的。
“哈哈,那未免也太过夸张了,我们也只是很普通的父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我听织姬说时坂同学现在是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吧?如果不嫌弃的话,平时可以多到我们家来玩玩,不用客气的。”
“不不,怎么会呢。”
听到这番大气的发言后,我则是连连推辞,最终双方都很开心和满足。
商人本就喜欢和学者与艺术家打交道,有着双层buff的本美少女还用担心么。
“伯父、伯母,还有织姬,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呢?”
约好了要为他们画全家福的我,接下来也自然而然地把握住了话题的主导权。
“织姬怎么认为呢?”
聊得开了,心情大好的月岛先生打算先问问织姬的想法。
“我觉得,把这栋宅邸、把家当做背景就好。”
沉默了许久的织姬刚一开口,就差点卡壳了,不过好歹还是圆了过去,表现得自己很爱这个家庭一般。
排除少数某些特别情况,大部分家长都是为子女好的,只不过是缺乏沟通交流的方式,双方的理念有所冲突才导致了不合,我始终是如此认为的。
月岛先生虽然是有所成就的资本家,但同时也继承了这个国家的传统,将家族和血缘关系看得极为重要。尽管只经过了短暂的交流,我大致便已经能确认这对夫妇并不是将织姬当做纯粹的联姻工具来培养的,而更像是想要让她拥有足够优秀的能力来继承这一直至目前发展得颇为顺利的家族企业。
以上只是我主观且片面的猜想而已。
“我也支持织姬的想法,把房子当做背景不是挺合适的吗?这也是经过有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
当阿姨被叔叔问到后,也选择了支持织姬的想法。
在我这位外人面前,这一家人表现得空前和睦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还不能立马就下定结论。
“那就拜托大家到门口集合了,织姬就和我一起取画具吧,纸笔都放在包里了。”
“诶,好。”
稍微愣了一下,看见我用眼神示意后,织姬总算是稍微拿出了些许领袖气质来,准备带领我走向了她那位于楼上的房间之所在。
“不愧是年轻人,干劲就是足啊。”
在餐桌上听过我吹嘘一些古代宫廷艺术家为王公贵族画肖像的折磨故事后,织姬的父亲仍欣然答应了我的这番请求。
果然,只要能享受到拥有超然的待遇,哪怕是罚站几小时也是能被接受的呢。
要不要好好训教他们一番呢……
在这个信息传递还相对落后的时代,光是凭借我给紫每天将的那些或有趣或惊悚的小故事,就足以编出一部畅销的现代版百物语。但可惜讲故事和写故事是两码事,很多事情我都是忽然想起来,没多久又抛之脑后的。
我也想过弄部画集之类的,不过那样“艺术”就会贬值了。
真是难办呢,明明应该是谁都能从中获得感悟的存在,却必须维持仅能让少部分人“理解”的高度,否则这“现代艺术界”可就容不下我了。
“呼,怜还真是一点都不会紧张啊……”
刚一回到房间,织姬就长舒了口气,神情有些怪怪的,大概是因为她从未经历过这么热闹的晚餐吧,餐桌上的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其实我紧张得脚心都要出汗了,只是不怎么会表现出来而已。你看——”
甩开了高跟鞋,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我抬起了被丝袜所包裹的脚丫子,完全没有了先前在餐桌前所保持的优雅和得体。
“哪里有出汗了?”
直接上手摸了一把我的脚掌,织姬有些不满地说道,弄得我好像在骗她似的。
“细汗是摸不出来的,虽然也看不出来,但能闻到汗味哦?”
毕竟都穿着鞋走了一天,反正我是从来不闻自己脚丫子的,因为以前听说过舔丝袜最后肺部真菌感染的可怕故事。
那些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故事能流传这么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它们的确是能起到某些警示作用。虽说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但离谱的故事却是只增不减。
“也没有啊,反倒隐约有种花香的感觉。”
“还真闻啊你个笨蛋!”
不知道到底是诚心的,还是真的那么天然,织姬捧起我的“臭脚”就夸了起来,惊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我一个哆嗦,差点踹在了她脸上。
一股无名的热气忽的涌上了脸颊,绝对不是我害羞了什么的,区区这种程度而已,只是单纯觉得这妮子实在是太没常识了,连着碰了别人脚心好些下,不知道会痒痒的嘛。
要顺势让她尝尝味道吗……
不不,这也太……
会被当做怪人的。
但话说回来,我脚心原来没出汗啊,看来是仍穿不习惯这么高的跟,下次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也别让他们等太久了,我们下去吧。”
虽然有相机,但这可是展示画技的难得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呢。
所以我包里只带上了素描纸和铅笔,纸张还被我折叠了。
要是让其他学画的人看到了,大概会被骂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