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陈子宏和晓雯发现了摆在桌上的照片。
之前的那张全家福旁边多了一张爸爸的黑白照，这几天妈妈一直在加班，还是能抽空把它做出来。
还是说早就已经做好了，只是在等一个把它拿出来的机会？
晓雯对着照片叹了一口气，带着复杂的表情默默地走回房间去，陈子宏则来到照片前。
他很久没有像这样端详爸爸的模样，他留下来的照片都不大，少有特写，在陈子宏的记忆中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不甚清晰却有了固定形象的一种刻板印象。
妖魔的寿命很长，那么说明他近些年也没有变化，大概和照片上的模样差不了多少。陈子宏努力去想象这张黑白照恢复颜色，里面的人动起来的模样。
“都是因为你。”
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怨气。
埋怨爸爸把晓雯从家里带走，埋怨着他在重逢之间就和自己阴阳相隔，于是永远地欠自己一个道歉，也埋怨他把维系这个破碎的家庭的责任留在别人肩上。
当时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能不去战斗吗？
既然是组织的话，肯定还有很多人吧。
这样的想法一遍遍地在陈子宏脑海中闪过，但是现在去想这些无异于是旁观者的马后炮，如果当时有更好的方法，爸爸肯定是会去做的。
于是这份怨气又成了无处发泄的任性。
陈子宏愤然转身离去，回到房间里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本想着把自己也扔进去，但在自暴自弃之前他来到了书柜前，从最上面一层把相册取下来。
坐在床边，陈子宏一页页地翻着相册，浏览被记录下来的每一个瞬间。
年幼的两人穿着相似的服装站在一起、分享同一块饼干时脸上的笑容、还有爸爸抬起双手，一边一个让两人坐在手臂上，那时候的他力气就很大。
虽然心中在埋怨，但怎么都无法忽视家人间的关系，看见这些照片还是会觉得怀念，无法真正地去怨恨里面的人。
突然陈子宏停了下来。
那是他和妹妹最近一次的合照，但也是许多年前了，两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现在的模样。照片里的人坐在河边，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手里拿着吊杆，旁边的桶里只有半桶水。
那是最后一次大家一起出去玩。
陈子宏闭上眼睛，回忆涌现出来。
“都认真地钓鱼，今天晚上能吃到多少肉就看你们俩了。”
“交给我吧，一定能钓到好大好大的鱼。”
“说话不要太大声，会把鱼吓跑的！”
“上钩了，上钩了！别站在那看，快来帮我！”
“不行，拉不住啊。”
“慢着，不要站得那么靠前，那里的草地......”
哗~
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后面的记忆，陈子宏把相册放在一旁，整个人向后躺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
如果那时候的事情还能继续的话，是不是就能把断掉的生活重新连上。
“好！”
陈子宏拍拍脸颊，突然就有了动力。
所谓的妖魔和战斗是另一种生活，或者说生活的一面。但不管怎样，也还有家人、学校这样的另一面，一直消沉下去是没用的，在战斗之余，得让晓雯体会到家庭的温暖才行。
陈子宏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晓雯的房间直接拧开了门，正好撞见只穿内衣的晓雯拿着准备换上的便服，而被汗沾湿的校服被扔在一旁。
“额......”
“......”
有那么两秒钟的空白，晓雯伸手抓起旁边的椅子，说时迟那时快，陈子宏赶紧转身把门在背后关上，几乎是同一刻，“咚”的一声，椅子差点把门板给撞掉。
等到周围平静下来之后陈子宏依然惊魂未定。
刚才那一下要是打在身上可不得了。
不行，现在自己还没有习惯和同龄的女孩子居住，一不小心就忘了敲门，为了生命安全，以后非得记住不可。
几次深呼吸过后，陈子宏调整好心态敲了敲门。
“进来！”
还在生气啊，但是不进去又不行，陈子宏只能硬着头皮拧开门，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晓雯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一脸怒容。
“你在想什么，竟然敢不敲门就闯进妹妹的房间！”
一开始就是指责，毕竟是自己的错，陈子宏只能赔笑。
“抱歉，一冲动就忘记了。不过也不用拿椅子砸人吧，很危险诶。”
“让你长记性，别动不动就闯进来。”
“之前不是也被看到过，也没那么大反应啊。”
本想给自己找回点立场，结果此话一出晓雯就拧起脸，又伸手去抓旁边的书包。
“我以后肯定先敲门！”
马上立正保证，晓雯才把书包放下。
陈子宏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之前的豁达好像只是假象。
“反正现在就是不行，下次再不敲门我把它糊你脸上。”一句威吓过后，晓雯的表情平静了些“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兴致勃勃的？”
终于可以好好对话了。
陈子宏捡起可怜的椅子坐在上面，被刚才那么一砸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说，后天不就是周末了嘛，你有什么预定吗？”
“暂时没有。”
“那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为什么要出去玩？”
“就是......因为周末不用上课，时间很充裕之类的原因，所以找个方法打发时间。”
“我可能随时会有任务通知。”
“如果有通知来的话你随时可以去。”
晓雯低头思索。在问出“为什么要出去玩”的时候，陈子宏就觉得她的生活方式果然和自己差别很大，不过好在晓雯最后点头答应了下来，进入房间到现在，陈子宏可算是能露出由衷的笑容。
与晓雯定下约定之后，陈子宏便开始着手准备出去游玩的事。
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他已经有很久没去过河边了，以前的用具也许多年没有拿出来过。
他来到存放杂物的屋子里，搬开一堆许久不用的东西，从最里面的箱子里找到了从前大家一起去河边钓鱼的渔具。
上面布满灰尘，轻轻一拍便能闻到岁月的味道。
“我会承担起维系这个家庭的责任。”陈子宏看着渔具的包装袋说“你也出一份力吧，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