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仿佛要将身体撕裂一般的痛苦从开始蔓延，一直延伸到身体和四肢，陈子宏忍不住跪倒在地。
玛琳得意的笑声在耳边回响，陈子宏低下头还能看见不远处她脚上的高跟鞋鞋尖。
陈子宏意识到她刚才给自己注射了药。
能够激发妖魔的潜能，却让人失去理智的药剂。
他亲眼见过药剂发挥作用的过程，不久之前，另一个被绑在金属台上的人被从内部长出来的尖刺刺穿了身体，变成一只手长着钉锤的怪物。
如果药剂是激发潜能，可能他原本就是那样。
但是被迫变身的过程非常痛苦。
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陈子宏看见手臂上的血管变得异常明显，它们想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但是皮肤表面却变得坚硬，一部分正在变成类似骨质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外面。
很痛苦，好恐怖。
陈子宏很害怕，把身体里陌生的家伙解放出来，然后失去现在的自己。
突然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晓雯从旁边爬过来，眼里满是绝望。
“我、我会变成什么样？”
晓雯已经觉醒了妖魔的力量，她肯定知道自己属于什么类型的妖魔，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是晓雯没有回答问题，只是低声啜泣。
“不行，你不能变成那样。”
晓雯颤抖地抚摸过陈子宏的双手，还有他的胳膊和肩膀，身上每一寸发生改变的地方，好像这么做就能让变化消除。
但陈子宏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视线周围被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
鲜红。
血的颜色。
“对不起。”
没办法了。
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自己就要变成只会战斗的怪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陈子宏放弃了尝试，心里只剩下无限的懊悔和愧疚。
要是听晓雯的话就好了，如果老实地待在家里就好了。
锵！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比此刻能听见的任何东西都清楚。
晓雯的武器被扔在旁边。
“抱歉……”
要向晓雯道歉，为自己的疏忽和大意道歉，为了无法再陪在她身边道歉，为要她再次亲一手夺走亲人的生命而道歉。
一定很痛苦吧。
视线中一只攀上晓雯的肩膀，等到陈子宏发现那是自己手时，指尖已经刺进晓雯的肩膀里。
血的颜色。
血的香味。
想要。
不行。
陈子宏用最后一丝理智趋势着自己用另一只手把长刀拿起来，交到晓雯手中。
“不行，不要……”
晓雯拼命摇头，泪水滴落在锋利的刀刃上。
“你不能走。”
晓雯紧紧抓住陈子宏的身体，她在祈求，但是就快要没时间了，再不动手的话……
手指越陷越深，陈子宏把刀柄塞进妹妹手里。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就快来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再做一次。”
“动手！”
“不要。”
陈子宏帮助妹妹抬起手，把刀刃举在自己头顶。
“至少你要活下去。”
晓雯拼命摇头，刀柄在她手中颤抖。
“不要……不要再逼我了！”
随着一声咆哮，刀刃落下，在地面上擦出一片火花。
陈子宏失去支撑，后脑撞在地上，视野在那一瞬间变得漆黑。晓雯垂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其他的一切，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在那片黑暗之中，陈子宏看见因泪痕而破碎的表情。
滴。
从晓雯眼角滑落的水滴滴在陈子宏的鼻头上，又滑进他最里。
又苦又咸。
比鲜血的味道更清晰。
陈子宏找回了自己的感觉。
好痛。
晓雯的表情，看得人好痛。
她不应该这么难过，自己不应该死在这里，更不应该死在她手里。
她应该要笑。
但她却在哭。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陈子宏坐起来，把因为悲伤和绝望而无法动弹的晓雯推开，一扭头看见了正在欣赏这场闹剧的玛琳。
恶心。
那张笑脸比晓雯的笑脸恶心一万倍。
撕碎它。
陈子宏一跃而起，从未感受到比此刻还要强大的怒意，只有战斗的本能操纵着身体，做出来平常不可能做出的动作，脑海中只有平时绝对不会去想的念头。
杀死面前的这个人。
那个瞬间玛琳也露出震惊的表情，显露出一丝惊讶。
然而她毕竟是身经百炼的战士，狼牙棒立刻就招呼在陈子宏脸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好痛。
但是可以忍耐得住。
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量，本来应该被打倒在地，陈子宏却硬生生地站住了。
不去在乎自己的伤势，只要还能动那就无所谓。透过变红的视野，陈子宏还能锁定被认定为敌人的少女。
就是你在伤害我的家人。
你让他们痛苦不堪。
还打算谋害我的性命。
愤怒的情绪高涨，陈子宏又扑上去，疯狂地发起进攻。
“你这个家伙，竟然跑过来攻击我了，还留有自我的意识吗？”
玛琳一边咋舌一边应对陈子宏毫无章法的攻击。对她来说并不算困难，陈子宏毕竟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而且武器只有一双爪子，他在依靠**进攻，玛琳可以轻易看穿他的动作，然后予以回击。
所以进攻的结果是陈子宏身上多出多道伤口，却没有在敌人那里取到一点战果。
然而他没有停止的意思。
即使身上伤痕累累却并没觉得有多疼，也没怎么影响到行动力和判断力。
相反地，从来没有感到身体如此地轻盈，大脑这么地清晰，敌人的位置也看个一清二楚。
不放过任何一个进攻的机会，被拦住就发动另一次攻击，即使她要反击也不退让，她要躲闪就追上去。
总之不让她逃走，绝不放过她，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
哪怕自己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破釜沉舟的战斗。
以这么明确的目标去行动，笃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必须要去做到，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坚定的决心。
陈子宏的疯狂让玛琳开始面露难色，她并不想让自己受伤，所以她看准了路线，在一次次交手中退到墙边。
地下室并非只有一个出入口，也并非只有走楼梯那种温柔的进出方式。
玛琳看似退无可退，当陈子宏再次扑上去时，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炸开，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推走。
爆炸在天花板上破开了一个洞，同时也震碎了上一层墙上的窗户玻璃。
玛琳一个翻身跳上去，站在窗台上俯视着被碎石压在下面的陈子宏。
烟雾慢慢散去，两个人的身影都在彼此的视线之中逐渐明晰。
“你那笨蛋妹妹虽然让人失望，不过你今天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玛琳居高临下地说“不过现在的你还不行，既然你那么恨我的话，那就尽全力来打败我吧，我期待你以后的表现。”
说完，玛琳转身跳进黑夜里。
在她离开的地方，无数的星斗闪烁着辉光，黑夜如往常一般静谧。
仿佛一条河流，带走陈子宏逐渐远去的意识。
他感到自己在顺流而下，闭上了眼，任由它将自己带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