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真是没想到呢…虽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关于恐怖袭击的新闻,不过现在却发生在了我们身边人的身上.心里有些害怕呢.”梨美仿佛刚刚看过了什么悲剧一样,垂着头长叹着,“虽然想要去看望他…但我也实在是想不出,现在要如何安慰他…”
“没有办法了,现在也只能让他先慢慢静下来了.”稚苦涩地笑了笑,“谁让现在东京在举办奥运会呢?难免会成为恐怖分子们攻击的目标的.我们也只能尽力小心一点儿了.”
其实大家也明白,恐怖分子主要的攻击目标应该还是奥运选手村和即将用于举行奥运会的主场馆.加油站的爆炸事件仅仅只是一系列袭击的开始而已——真正的恐怖袭击会从自杀式爆炸开始,只有这种形式的袭击才会是真正的宣战.
那些信仰格穆勒教的天堂革命军成员们,他们坚信只有自我牺牲才能前往天堂拜见艾尔神.
这是毫无疑问的.
稚虽不作声色,却在心中如此思考着问题.
“好啦好啦,不要说那些烦心的事情了!明明才开学,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冰冷啊!”娜贺特有些孩子气地叫嚷起来,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炎热了,总是活力过剩的她,现在走起路来也有些像蜗牛爬一样缓慢无力.
年轻人总是可以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忘却掉悲伤的,而在这热的如同烤炉一样的街道上,少女们的不快更是如同蒸发一样消失了.
“这样吧,为了庆祝大家又见面了,我请大家去吃烤肉吧.”为了打破这种大家心中的不安感,总是能冷静行事的稚晃了一下略有晕沉的头,向大家提议道.
“嘿!烤肉!烤肉!”娜贺特好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又摆脱了夏日带来的无精打采,像小兔子一样欢跃起来.
“娜酱…这样很不讲礼貌啦…”即使在令人足以灵魂离体一样的夏天,也保持着神清气爽的金发少女哈露拉拉娜贺特的衣袖,然后想到了什么问稚道,“不过稚酱没关系吗?毕竟稚酱还要靠打工赚钱的说…”
“没有关系的.我昨天刚刚从那个人那里拿了生活费来着.现在请大家吃一顿烤肉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稚的爸爸好像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来着吧.”在这时,梨美插嘴说道.
稚的表情有些僵住了,然后略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或许吧.”
“啊,对不起,稚,我不是有意要…”梨美大概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不跌地挥着手想要道歉.
然而稚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打断了她的道歉,“别这样,梨美酱,我又没有生气.我们是朋友,别那么紧张啊.”
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稚仍旧那样温柔地和梨美并肩漫步在繁华街道的边缘,然而梨美的心里却不好受.
稚同学,比起我这样普通到接近透明的人来,是个接近公主一样的存在…被大家捧为明星一样看待,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毫无疑问地在各方面认可着她…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她温柔的笑脸之下,却是一颗不愿随便向他人倾诉的,勉强着自己的心呢…
永远只是站在别人背后的我…为了朋友,必须要想点什么办法,打开她的心结吧?不然我简直和废物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要帮助稚的念头刚刚闪过一瞬,现实又使得这个软弱的女孩子变得自暴自弃起来,厌恶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觉得一块秤砣吊在心头上的她,只能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然后忘却一切的随波逐流起来.
如此活下去…以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废人吧.
夏日的烤肉店,或是因为大家对烤肉的渴望,亦或是因为店中的空调,即使是在经济下滑时期,生意也还出奇得不错.
“这家烤肉店的牛肉最好吃了!特别是刷上蜂蜜后再烤,又嫩又多汁又香甜!”娜贺特用力地从竹签上咬下一大口烤得金黄的牛肉,贪婪地舔舔沿着嘴角流下的汁液.
“不过哈露我比起牛肉来,更喜欢烤香肠呢,觉得这个东西非常富有油脂.”金发少女咀嚼着富有弹性的烧烤香肠道.
“稚非常喜欢吃烤秋刀鱼呢.”举着烤八目鳗的梨美看着正在咬秋刀鱼的稚如此说道.
“嗯啊…觉得秋刀鱼非常嫩,烤起来也很鲜.”
因为很久没吃秋刀鱼,这一次有些吃多了呢…啊看来今晚的晚饭要取消了才行呢.
“说起来,稚酱你好像不喜欢猪肉来着.”哈露举着咬了一半的香肠接话问稚道.
“嗯啊,我觉得猪肉吃起来太油腻了呢,所以不是很喜欢.”
“真是可惜呢.”哈露有些苦闷的歪着头,“因为我很擅长做煎培根,还打算明天做一些当便当带来给大家尝尝呢.”
“哈露酱自己下厨?好厉害的样子,我只会用现成的米饭和柴鱼片做成饭团来着,料理什么的完全不在行啊.”梨美惊叹道.
“诶,梨美明明看起来很人妻风范的…居然不擅长料理呢.”哈露酱对此也表示十分惊讶.
“因为我和哈露酱一起住呢,所以我会做一些类似土豆饼的菜,而哈露酱很擅长煎培根和煮香肠汤呢.真的非常好吃呢~应该说sehr gut!”娜贺特抱住哈露像猫一样蹭着,不时发出一些赞叹声,而这声音中也夹着哈露小声的“娜酱,这样子好热啊”的反抗.
“哈露酱和娜贺特酱是同居来着呢,同居生活很有趣吧?不会有父母唠叨什么的…”大概是联想到自己父母有多喜欢碎碎念,梨美颇有种一个头两个头大的感觉.
“非常有趣呢,不但可以吃到哈露酱亲手做的菜,还可以清早吻!”娜贺特都有些快忘了身处何处般兴奋地喊着.
“娜酱!不要说出来!”哈露的脸瞬间像是血都冲了上去一样,涨得通红通红如同熟透的富士苹果一样.
比起哈露来,梨美先是一惊,随后脸变得比哈露还要红,她小心地打量着稚,却发现稚仍然一脸平静,好像并没有听见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便壮起胆子来,拉拉稚的衣角,然后在稚耳边轻语道,“稚酱…不觉得有些吃惊吗…接吻什么的…”
“嗯…啊.哈哈.”稚听罢,并未表达什么,只是笑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哦…为什么稚同学的反应这么淡啊…果然和稚比起来,我的境界太低了些呢.梨美有些自责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儿,强行让自己的脸恢复正常的颜色:“对了,说起来,稚酱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嗯,大约五年前就开始一个人住了.”
“原来如此…稚酱每天的便当都是自己做的吧,居然那么好吃呢.自己一个人住听起来感觉好棒呢.”
“还好呢,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寂寞.”
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回家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能做些什么呢?电视上的千篇一律的节目,看了简直倒胃口.而互联网上得多了,也觉得没什么可以关注的事情了.
就是因为如此,将大量的业余时间用在学习上的稚,才成了全校前列的学生.
今晚也是呢…完全没什么可做的,不过倒是可以不用思考晚饭要吃什么了.
预习一下,然后早点睡吧.拿定主意,稚吞下口腔中流着汁水的鲜嫩鱼肉,觉得已经饱得要吃不下了.
正思考着这些柴米油盐的日常琐事之时,稚的目光向窗外瞟了一眼,大概是因为金色比较显眼,稚偶然看见一个披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色的金发的外国少女,穿着一件更显眼的黑色哥特服,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走过.
金发的外国少女…在东京倒并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会穿着那么奇怪的哥特服呢?就算是外国人,也很少有穿这种衣服的吧,而且还是夏天.
“稚?怎么了,一直盯着窗外看?”梨美注意到稚一直盯着窗外,有些疑惑地拍了下稚的肩膀问.
“嘛,没什么.”稚摇摇头,并没有告诉梨美自己看见了什么,只是拿起冰到杯外都起了一层水汽的玻璃杯,用吸管轻轻地吸了几口清凉的西瓜汁,在心中想:或许,是喜欢什么二次元角色而穿的cosplay吧.
稚的家,是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的一个廉价公寓——大概没人会想到她住在这种可以用“穷酸”来形容的地方.大家常传闻,稚的父亲是西海公司的总裁,稚是大家闺秀等等.
事实上这些的的确确都是真的.
然而稚并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甚至除了生活费,稚已经完全不接触那个人了——即使如此,她却也想尽办法打工赚钱,试图完全远离那个人.
然而,不论多么抵触那个人,稚却对在校同学的所有闲言碎语,完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即使当面问她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也完全不会生气,只是微笑着默不作声或者转移话题.而因此,那些八卦的问题爱好者们,也多少知道注意气氛,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稚也是刚刚从一家超市回来,但却不是为了去买菜,因为家里还有些菜,不着急买那么多.在炎热的夏天,如果屯积的食物太多,因为吃不了而导致食物腐败的血的教训,一直自己生活的稚可是非常清楚的!
而今天之所以去超市,是想在那里找一份夜晚加班当收银员的工作,虽然收入不算太高,但对学生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拎着挎包,稚走在有些发暗的楼道中,觉得腿有些疲惫,大概是走得太急了的原故.
有些想早些回家躺在床上睡觉啊…稚觉得倦意袭来,禁不止有些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啊!”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人从面前扑过来环抱住了稚的腰部,以为是碰见了什么匪徒的稚差点没吓得喊了起来.
“姐姐,晚上好.”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稚辨清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儿.低下头去,看着那张在半暗半明中,也能看出十分可爱的稚气面庞.
“欢迎你,小月.”稚微笑着抬手轻抚起女孩的头.
“奥运会…什么嘛,奥运会其实已经是大国之间竞争国力的一场游戏了吧?祈求和平什么的,恐怕早已经被当作是不重要的了.话说回来,菲莎茵你这家伙藏到这个不久后要举办奥运会的地方来,是想要利用这个城市会加强安保这一点,让我或教会更难找到你吗?”
一个看起来约有十六七岁大的女孩坐在一座大楼的天台边缘,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在风中,她拂动了一下自己灿烂的金色长发,随风而动,仿佛温柔的光芒散开一般.
在这个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与都市背景违和的哥特服——这种哥特服并不是日本的御宅族喜爱的日本式哥特装,而是非常纯粹的日尔曼式哥特服,完全只有黑白两色构成,服装的样式看起来也十分守旧传统.
然而这个女孩却从这件极为传统的衣服上,利用某个改造的机关,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隐藏在这里的黑黝黝的手枪,它外形比较新潮,保养得也很新,是一支正宗德国赫科拉&科赫公司生产的P10手枪.
或许是担心枪从楼顶掉下去,女孩扶着边缘的栏杆站起来,走到稍微向里一些的地方,随意地坐在铺了一层报纸的一个颜料桶上,将手枪熟练地拆开,并用一块干净的布小心地擦拭枪械的每一个零件.
擦拭枪械是每一个合格的射手必须掌握的技术,就算是以耐用性闻名的AK47步枪,如果长时间不保养的话,也必然会损坏掉.
而这个女孩并不像是新手,更像是使用枪械的老手.如果联系到女孩的年纪只有十几岁,实在是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女孩侧过脸,一对碧绿如同翡翠一样的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风袭过她雪白得如同羊脂一样的皮肤,更显出她的几分冰冷来.
“等着吧,菲莎茵,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哪怕是天崖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然后杀掉你.”
“居然在楼道里等了我两个小时…小月,现在肚子一定很饿吧?”稚一边翻着冰箱一边说.
“嗯…因为爸爸妈妈在家里吵个没完,还摔了好多东西…我实在有些害怕,所以就跑过来了.真是给姐姐添麻烦了呢.”跪坐在家中唯一一张小木桌边的西海秋月抱着自己那个,绘着可爱的Hello kitty图案的儿童背包,满脸歉意地回道.
“真是的,那些人就这么喜欢吵架吗?完全不在意对子女的影响.对了,冰箱里有些还新鲜的鲔鱼肉,我做些寿司,再做碗酱汤,怎么样?”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稚有些愤愤不平起来.然而大概是想到如果太激动会吓到秋月,稚很快就将话题转移掉了——快速转移话题大概是稚在社交生活中所学会的,用得最多的一个技能了.
“嘿,姐姐做的东西最好吃了!”秋月一点都不违心的应答着.
真是的,这孩子一直很粘着自己呢…不过,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也真是个悲剧呢.我大概是唯一能带给她家人温暖感的人吧——而她对我而言,或许也是.
这样想着,稚觉得似乎有了更多的动力,手也更加灵巧地将鲔鱼肉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
名为西海秋月的女孩,现在还在上小学五年级,因此还是个不喑世事的小孩子.她真真切切是和稚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然而却与稚有着不同的母亲——秋月的母亲,原本是稚的父亲西海一郎的情妇,而秋月也自然而然是私生女.甚至在五年前,稚才知道了这个一直隐藏的妹妹的存在.
然而当秋月的妈妈正式嫁给了西海一郎之后,两人之间的争吵,却变得与稚的妈妈生前和西海一郎的争吵毫无区别.
有的人,总觉得自己只是与现在的配偶不和,觉得找到新的配偶就可以解决一切.可事实是,有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婚姻.如果没有制造美好家庭的信心,就干脆不要结婚!自顾自地生儿育女,然后令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这样的人真是糟糕透了.
稚有些嘲讽一样地的,在心里狠狠抨击着给予自己和秋月生命却令她们陷入家庭带来的痛苦中的那些人.
“好吃!米饭和鲔鱼都好好吃!”秋月才刚刚咬下一口鲔鱼寿司,就美味到连连大赞了起来,“姐姐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呢.小月吃吧,我先给西海一郎打个电话.毕竟要让他知道你在哪里.”稚笑着为自己已经被填满的肚子拒绝了可口的寿司,然后拔通了电话——由于稚早就删掉了西海一郎的电话号码,所以拔号花了些时间.
“啊,是稚啊,有什么事吗?”
“是,西海一郎先生,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一声,小月现在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等明早再让管家来接她去上学吧.”稚面对亲生父亲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选择了用冷冰冰的话语跟他交流.
“这样啊,这孩子突然消失了,我还着急呢.话说,稚,一定要那么冰冷吗,偶尔喊我一声爸爸也好啊…”
不等他说完,稚就强硬地挂掉了电话.
少自说自话了,我拒绝.稚在心里如此评价着西海一郎刚刚的话.
“今晚,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吗?”小秋月等到稚挂掉了电话,才满怀期待的问.
“当然可以.慢慢吃吧,不要太急.”稚疼爱地轻轻抚摸秋月的头,秋月也在高兴之中欢快地大吃着寿司,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会在意吃相这种事情的.
今晚,稚觉得并不是很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