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你们听说了吗?西海同学今早又收到情书了呢.”
“啊,那个西海同学吗?真让人羡慕啊.她几乎每周都会收到不同男生送出的情书呢.不过她好像已经拒绝掉了接近四十三名男生的告白了呢”
“不就是情书吗,我才不羡慕呢!”
“哈,美里子你可是一封都没收到过呢.”
刚刚从小卖部回来的稚和梨美举着才喝了一半的葡萄汁,在走廊里不经意地听着这些流言,或许是觉得压力有些大,没有直接进教室.
“才上完两节课啊…大家居然开始谈论起这件事了.”稚用白色的吸管从杯中随意吸了一口,有些苦恼地歪着头,“我的事有这么引人注意吗?又不是明星什么的.”
某种意义上讲,稚的确是学校的明星呢,不过稚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梨美这么想着,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接着稚的话茬说道:“毕竟大家都比较喜欢聊八卦话题呢.”
“嗯…话说起来,这次的情书也实在没有什么质量啊.居然直接抄袭情歌的歌词了.‘在我心中永远给你留下一片空间,希望我在你心中也有一片天地’——这不是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的词吗…”
听着稚评价情书作者的陈词滥调,在一边的梨美觉得有些压力.
如果不是了解稚的话,大概还会以为稚是在向我炫耀吧.不过,我也好想收到情书啊…但从小到大还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果然是因为我太过普通了吧.
如果有那样的,像王子一样的人,披着华丽的衣服,戴着像星星一样闪烁的王冠,骑着那样一匹找不出一点瑕疵的白马,从花海中向我奔驰而来,绅士一样邀请我上马的话,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骑上去吧.
“梨美酱?在想什么呢?”
被稚强行拉回了现实中来,梨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做白日梦,既尴尬又慌乱地回话:“没什么啦,真的没有啦!”
“如果是中暑的话,要去保健室哦.”稚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梨美的脸,“脸很红的样子,像是发烧了呢.”
“嗯,嗯.”慌张地说不出话来的梨美连连点头,想将稚的注意力引向别的方向.
这时,一个喜好谈论八卦女生的声音又从教室里传了出来:“你们说,这次是谁向西海同学送出了情书呢?”
“我看是隔壁C组的那个前原同学吧,我看他好像对西海同学很有感觉的样子.上次CD组联合体育课时,他的眼睛总在西海同学的身上瞅来瞅去的样子.”
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居然又开始谈了起来,那个前原同学是谁啊…该不会是上次体育课时,那个总盯着我的腿看的变态吧…此时,稚觉得有些已经不想去管这些绯闻一样的话题了.
“不是啦,不是啦,是山田同学啦!我早上亲眼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像信封一样的东西,放进西海同学的鞋柜之中!”
“是诚同学吗?!看来这次西海同学从不接受男生告白的传统要被打破了啊!我就知道,像王子一样的诚同学果然可能会和公主一样西海同学在一起呢.”
诚…那个诚吗?听到这个名字,稚略略震惊地愣了一下,忙望向梨美.
梨美有些不知所措的瞪大了双眼,好像意识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呆立着,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仿佛人偶一样.
“梨美酱…”稚觉得心里有些不忍,只能轻轻招呼着她.
梨美的眼睛有了些神气,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双眼,强装笑脸地回道:“没什么事的…眼睛里进了沙子.揉一下就好了.”
梨美…稚看着梨美有些伤神到胡乱,稚觉得心都有些揪了起来.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打起来,稚有些疲惫地伸伸懒腰,轻轻拍了下梨美的肩膀:“梨美酱,去上厕所吗?”
“不了…我自己去一下就好了.”梨美有些艰难地苦笑起来.
“是吗…那好吧.”稚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多说些什么.
看着梨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教室的后门,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心事重重地拄着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
“诶,稚居然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这时,总是静不下来的娜贺特从后面按着稚的双肩很惊奇地喊道,“怎么回事啊?这可不像是稚酱的风格呢.”
“我今天早上又收到一封情书了来着…话说我为啥要说‘又’字啊.”
“嗯,稚酱不是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情书吗?反正已经很随意地拒绝掉了四十三名男生的告白了呢,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烦恼呢?难不成这次的对象令稚也有些心动了?”
“为什么你们都把我拒绝告白的人数记得这么清楚…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好不好啊!”
“先不要管这个了,稚你动不动心啊?先回答这个问题嘛!”
“抱歉,我完全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想法呢.”稚撇撇嘴,很是斩钉截铁地回话道,“我只单纯而完全地在担心梨美而已.”
听到这句话,娜贺特酱完全有些懵了:“这跟梨美酱有什么关系吗?”
稚从包中拿出那个包装精致的信封,递给身后的娜贺特:“或许不一定是,不过我觉得,送出情书的那个男生——好像是梨美暗恋的男生来着.”
诚同学…喜欢稚酱吗?
梨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女厕所的单间里,十分沮丧着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拍下的关于诚的一幅幅照片.
其实,我也只是远远偷看着诚而已,毕竟我跟他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那么优秀,近乎没有缺点的一样的诚,不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软弱的女孩吧.身上没有亮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就像是石头一样,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的那类型吧.
那么…稚酱她会如何想呢.会接受吗?毕竟稚酱已经拒绝掉了四十三名男生的告白了,这次或许也会…但是诚那么优秀,不是那些普通的男生能与其相比的啊!
怎么办啊…梨美痛苦地低下头,不知所措起来——或者说已经没有能力思考了.
稚还真是好呢…大家都那么喜欢她…我这辈子还收到过情书呢.
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梨美就激烈地摇着头否定这种想法.
不行啊,稚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以那么想她,那么嫉妒她呢.就算嫉妒是人类的天性,这样也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吧…诚和我完全没戏的,不要再抱着什么不合理的妄想了.本分地打消这个念头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想通了,梨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儿,举起手机,有些武断地调出来删除选项——却不禁对着即将要被删除的诚的照片,犹豫不决起来了.
“听说了吗?那个西海同学收到山田诚同学的情书了呢.”
“啊,果然西海同学那样优秀的人就是不一样呢,能收到山田王子的情书呢.不过那个西海同学好像对恋爱从来没有任何感觉的样子,以她的性格,估计又会拒绝掉告白吧?毕竟曾经拒绝过四十三人的告人,简直就是‘杀人狂魔’一样.”
“啊?会吗,如果是我被山田诚同学告了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呢——不过那个好像一点儿少女心都没有西海同学,还真是未必呢.”
“说起来,绘菜你还向诚同学送过情书的吧?”
“讨厌啦!又提起这事来,我当时被诚同学拒绝时,可是非常的伤心的啊.”
“那你还将诚同学的照片设为手机壁纸…哦,是贼心不死哇.”
“什么啊!就算被拒绝了,也可以留个念想嘛,等到哪天都忘了学校时的事情时,翻出这些照片来看看那时自己的心上人,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
“啊啊,你这痴女没救了啊!”
保留学生时的记忆吗?
梨美看着面前难心割舍的照片,迟疑了许久,终于点下了“キャソセル”(取消)的选项.
稚手握着那封看起来就很暧昧的情书,倚在一棵松树的树干边,略有些不耐烦地等待着某个人到来.
说好要在中午十二点半时在这里等着的,结果都快十二点四十了,却还没出现,果然这种青春期头脑一热的人都很靠不住呢…对于时间观念很重视的稚,对于这种迟到的行为,不只是发牢骚,还有种一定程度的厌恶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就在稚已经准备拔腿离开时,一个身材瘦高,整洁得穿着枫山校服的男生急急忙忙,如同火烧屁股一样跑了过来.
抬起脸来打量着这眼熟的,毫无疑问就是诚的男生,稚挥挥手中的情书:“请问,这封信是你放在我鞋柜子里的吗?”
“是…正是在下.”大抵是跑得太快了,诚有些缓不过气儿一样大口喘了几下,才略能平稳地回答稚的话.
“既然如此——这个就物归原主了.”稚拂动了一下自己秀丽的头发,将信递向诚,冷冰冰地说.
看着被送到眼前的信,诚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问:“这是什么意思…稚同学.”
“非要我直接说出来吗?”稚毫无感情地看着诚的双眼,“我对山田同学你,只有同学之间的情谊.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呢.”
“先等一等,我们可以先尝试相处一下再…”诚或许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有些慌了神.
但稚并没有听下去的打算,摇了摇头,就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从一开始就没有感觉的话,我觉得也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是这样啊…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诚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失落地接过了那封精心送出的情书.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转告一下你认识的人中,可能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要再给我送情书什么的了.这真的是非常烦呢.如果能的话,谢谢了.”稚扔下一句与她往常的状态不符的冰冷言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将灰心丧气的诚独自扔在这个地方.
今天又用同样的手段拒绝掉了告白呢.虽然想要试图更婉转轻柔一些.但是,果然总是被这样对待,不自觉地开始感到厌恶了呢.
稚想着,一边用花洒冲掉头发上的泡沫.
在这一间小小的浴室之中,或许可以完全忘掉外界的事情,也可以忘却掉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果然人类是水生生物的后代,所以才会这么喜欢水的感觉吧.
或是因为热水的冲洗,稚觉得身上很热,不自觉地呼了一口气儿.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左腿上,有着几条仍然能看得清界限的伤疤,仿佛是一条条恶心的蠕虫一样似是还在蠕动.
稚厌恶地皱皱眉头,抓起放在浴缸附近的小刀狠狠的划向那里,霎那间,鲜血溅在浴室的墙壁上,刺眼的鲜红沿着稚修长的腿,混着热水一起流下,染红了脚下的水.
即使想要忘掉这些东西,只要看到了,也还是难以克制毁掉它们的冲动呢…如此反复制造新的伤疤,真是没完没了.
稚激烈地粗喘着,随手扔掉沾着血的小刀,将头顶在墙壁上,全身痛苦不堪地抽搐.
妈妈…你送给我的这些“礼物”,到底要伴随着我到什么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