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在蒙古第二城市达尔汗市,一处人潮拥挤的商业街上,一家不算太大的烤肉店门口,穿着一身深黑色工作服的青年人站在一个有点脏兮兮的烤炉后面,用钢制的夹子熟练地摆弄着烤炉上正滋滋流油的牛肉,带着炭烧与蒙古特制香料混合的肉香随着烟弥漫在空中.
有这么两位客人,从挤得近乎水泄不通的人潮之中,抢到这家店的前面.前面的人是一名穿着上十分简朴,身上套着一件白色T恤衫和一条显旧的蓝色牛仔裤的高大女孩,她黑色的眼瞳像黑珍珠一样明亮,黑色的头发在脑后蓄成单马尾,还戴着一个白蔷薇花的发卡,可以说是标准的亚洲人的特征了.而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前者矮一些的女孩,穿着黑色的修女服装,皮肤是纯正的欧洲人种的白,虽然由于修女服原因,看不见头发的全部,但从额前耷下的一络M字刘海,却是呈出了桔红色来,可见头发的全部.
那名亚洲女孩爽朗地微笑了一下,来到店主面前,也不挥手散散面前的炭烟,却十分淡定地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说:“乌兰伊德(蒙古语:红食.指牛羊肉做成的菜.),How mush are they?”
在离开店铺的路上,黑发少女大口大口豪爽地咬着串在签子上的牛肉,完全一副吃货状态地咀嚼它们,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似是完全不对这些牛肉的味道的进行评价.
在她身边,身高上比起她来还矮上一截的小修女一边极力躲避着那些走来走去的行人,或许是担心弄脏了艾尔神赐的修道服.她绕过两个有些粗壮的男人后,才跟上自顾自走得欢的黑发少女,有些嗔怪地抱怨起来:“真是的,前辈,为何要来这种人挤得就像蚂蚁搬家一样的地方?就是为了吃一份烤肉吗?您不是没有味觉的吗?”
“嗯…不过没吃过的东西还是想要试一试呢.虽然感觉咬在嘴里根本没什么区别就是了.”黑发少女吞下最后一块肉块,蛮不在乎地回应了小修女的话,“还有,夏洛特,别叫我前辈了,叫我阮就好.”
“这可不行,这是规距呢,必须要遵守的.前辈你就认命吧!”
“为什么有种变成了惩罚的感觉…话说夏洛特你不多吃些肉吗?只喝杯奶茶就不吃什么了.青春期的女孩子吃这么少可不行呢.”
“不劳您费心,何况我们之前好像已经吃过一顿饭了吧?”夏洛特有些不知该如何吐槽这种情况,“顺便一提,我们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在东亚抓住偷走末日之书的叛徒堕天使菲莎茵吧?似乎是这样子.”
“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在蒙古逗留啊?按路线算,菲莎茵估计已经跑到日本或关岛了吧?”
“嘛,反正有别人去抓她,也用不着我们两个的.等下!”阮说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夏洛特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之处.阮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停了下来.
“前辈…啊!”
夏洛特刚刚惊疑时,阮突然握紧手中签子,从夏洛特脸边直刺而过.
随即,夏洛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人的惨叫声.
那是一个理着光头,穿着一身印着纳粹样的斜“卐”标志黑色衣服的男人,正举着手中的弯刀随便袭击夏洛特的后脑,但阮的签子却径直刺进他的眼睛之中,贯穿了他的大脑.
伴着从眼中涌溅而出的鲜血,他身体瘫软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一样.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Puorquoi(法语:为什么)?”夏洛特惊恐地躲在了阮的身后,完全不敢看那具尸体一眼.
阮随手扔掉沾血的签子,打量了一下袭击者的尸体,然后有些严肃起来:“是新兴纳粹分子——随着泛蒙古主义的蔓延,这个国家的新兴纳粹分子已经和几年前还是偶尔犯罪的纳粹团伙不同,开始真真正正成为恐怖分子了呢.真恶心.”
“真是讨厌…这些人为什么要信仰那种事物…他们不能做点更有益社会的事情吗?”夏洛特强装着平时毒舌的那种强硬态度,但身体却不听话地抖了起来.
阮回过头去,抱紧她,像安慰受惊的小猫一样轻抚她的头,决定地说道:“我们明天就去日本找菲莎茵吧.早点把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教会去,就不用担心会有危险了.”
模糊的意识,渐渐地从黑暗中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稚有些犯恶心地呼吸着呼浊的空气,由于暗适应的效果,过了一阵子,稚才能勉强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一间狭小的房屋,应该根本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墙上似乎有用来换气的通风口,但非常小,无法通过它看见外面.墙壁似乎是用石头做成的,上面还疑似长满了青苔,非常潮湿的样子.
在这个季节,墙壁潮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尤其是房屋的主人很少光顾房屋时更是会如此.
但还是没办法推断这里是什么地方.
稚此刻坐在一张潮气很重,只是坐上去就觉得很难受的高椅子,双手置于椅把手上,被把手上已经生锈的机关固定住,如果稍稍挣扎,就会感到铁锈摩擦手臂,十分令人不爽.而双腿也无法动弹,或是被什么东西给限制住了.
这里简直像是集中营的刑讯室一样.
稚深呼吸着,强迫那些随着凉意渗入骨髓之中的恐惧感与二氧化碳一起排出身体,冷静下来努力思考着之前到底发生些了什么事情.
本来是和往常一样,在放学后,与梨美酱一起回家.然后在将梨美酱送回家后,去买晚饭要用的食材,接着在回去的路上,走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时,好像突然有人从后面袭击了我…是,应该是用浸了**的毛巾捂住了口鼻,就渐渐地失去意识了.
仔细回想,就只有这些了,但答案也很明显,就是自己被那个袭击者强行带来了这个地方监禁了起来.
难道是那个连环杀人魔?但是那个人的做案手法,一直都是直接带有泄愤性质地用尖刀连续刺被害者的胸腹,何时有过将被害者带到不知名的地方的监禁起来的习惯?
难道是什么新的变态吗?
稚思考着,又不甘心地试着挣扎了一阵,但那些生锈的机关仍然能紧紧地控制着她的手脚,除了徒增了不少恶心的摩擦感,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正当稚一筹莫展时,却突然听见有类似推门的声音,她身体一个激灵,忙仰头倚着椅背,合上双眼装作是仍在晕迷的样子,只眯起眼睛来小心地打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靠着右边墙上,有道类似门的东西被人用力推开了,发出像是垂死者呻吟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
“啪!”一道闪电降下,照亮了门口的位置,稚才看清外面已经是深夜,还在下着瓢泼大雨,一个人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疑似拎着一个袋子.
稚感到了心里有种惊慌感升起,大概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但还是极力保持了冷静,没有露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啊,今天东京怎么会突然下起雨来了?买个东西还要冒着雨不说,还得驾车开上泥泞的山路,真是受够了啊!”那个人一边像是在向老天抱怨一样地自言自语着,抖着身上的水,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套在身上的雨衣.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个成年女人.
“等升官了,说什么也找个好点的房子住才行呢,就不用再去教会的宿舍跟别人挤了.”女人一边将还滴着雨水的雨衣挂在墙上,一边转身在黑暗中找什么东西,因为门没关上,稚还可以借着外面的微弱光明,看见她胸前疑似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似乎找到了,那个女人打开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顿时淡淡的屏幕光亮照亮了这不大的屋子.
此时,稚才看清这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身材比较高大,有着一头像火一样艳红的头发,胸前还佩带着一个银制的十字架.
似乎是在用网站观看新闻,那个女人在键盘上三两下敲打完毕后,就退后了一些,从自己带回来的黑口袋之中,拿出一听可口可乐,用力地拉开它的拉环,在短暂地滋滋声过后,就举起可乐痛饮起来.
“朝鲜以韩国派间谍刺杀最高领导人为名,向韩国宣战.今日两国边界发生激烈炮击和交火.目前已暂时停火十二小时.”
“今日在缅甸首都内比都发生一起枪击事件,共造成一名新缅甸社会主义共和国警察,三名中国驻缅军人和五名平民死亡,伤者多达六十余人.目前缅甸民族解放阵线已经宣布对此事负责.”
“昨日上午,意大利城市佛罗伦萨发生一起枪击案,意大利警方击毙一名武装分子,另有七名平民死亡.警方怀疑是红色旅所为.”
“美国洛杉矶出现新兴纳粹分子暴动事件,导致两名警察丧命,六名警察受伤.警方已经逮捕暴动分子十二人,专家称这或许与上个月俄罗斯和中国的新兴纳粹主义暴动有紧密关联.”
“上约组织空袭了乌克兰政府军的一处军事基地,造成近百人伤亡,北约表示他们极力反对这种反人权的武力行为.”
即使是些听起来十分骇人的事情,但主持人仍是用了极为平静的口吻来叙述着如同数字计算一样的新闻——或者说,因为现在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就算是其它人也会觉得见怪不怪了吧.
“今天的世界也真是和平呢.”用着不知从什么美式电影中学来的吐槽方式,红发女子面带嘲讽之意地说,“北约什么时候也觉得自己有反对武力这个资格了啊?不过随着上约的势力扩张,哪一天这种僵峙被打破时就会变成世界大战吧?还真是可怕呢.”
这个女人是谁呢?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应该不是类似变态连环杀人狂之类的家伙.但是,在这个时间将陌生人搞晕带来不知在哪里的小屋子里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会干的事啊?
稚正想着,那个红发女人突然转身,用手捏住稚的下巴,将手中的可乐罐强行堵在她的嘴上.由于碳酸饮料突然进入口腔,一时惊慌过头的稚因此被呛到,忙将头扭到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谁叫你要装睡的呢?现在没办法装下去了吧.”红发女人阴险地笑了笑,“耳朵动来动去的,很明显是在思考事情吧?”
“咳,咳…”稚咳了好几声才觉得好像活过来了,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来?是绑架还是要抢劫?事先警告你,即使绑架我也拿不到多少钱的.如果要抢劫的话,拿走我的财物,给我留下衣服放我走就好,我可以不追究的.”
“诶?明明处于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为何说话还可以有条理?真是不像普通的女孩呢.”红发女人用手捏着稚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打量着说道,“西海公司总裁的女儿,绑架了会拿不到钱?这话就是小孩子也不会信吧?”
“所以,你是要绑架我对吗?”
“哈哈,很抱歉,并不是这么肤浅的理由.”红发女人笑了两声,松开稚,然后举起胸前的银十字架,在昏暗的电脑荧光之下,魔性地说道,“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不知火五十铃,是隶属于教会下的一名天使长.”
“天使长?我可从不知道教堂中还有这种神职——那不是圣经中的生物吗?”稚十分质疑这一点.
“不知道就对了.看来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呢.”
“哈?那你为何要抓我?我又不是恶魔.绑架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这可不像是神的使者该干的事情呢.”
“将你找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而已——记不记得你前几碰到过一个受伤的外国人?她死前曾经将一本羊皮卷交给你没错吧?”
稚安静地转了转眼睛,在脑中搜索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呢.我们在你不在家时将你的家搜索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就只好来找你了.结果,果不其然,从你身上找到羊皮卷了.”五十铃拍拍桌子,指着桌上那张被卷起来的羊皮卷说.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就直接带它走不就好了,绑架我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稚有些激动地叫了起来,还挣扎了两下,但无疑还是挣脱不了这结实的机关椅的束缚.
“因为,我们已经没办法直接带走它了.”五十铃看着稚,冷笑着说道.
就在距离小屋子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有两个穿着墨绿色雨衣的男人正在这片小树林里.
“真受不了啊,这种天气下,居然要在东京的山区里巡哪门子逻,而那个就知道自己顾自己的五十铃却在屋子里躲雨.”前面的男人一边抱怨着,一边将身体倚在一棵树上——好在树林里的地面堆满一些落叶,如果是泥泞的地面,一定会气得抬脚踢树了.
“好了好了,至少这一次她还记得给我们买了披萨和可乐.”另一个人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披萨,“就是可惜不是海鲜披萨.”
“闭上你的嘴吧,下雨天淋着雨也能吃东西的吃货!”
“人不吃饭可是不行的呢…不过说回来,牛肉披萨也不错呢…啊!”正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食物上的男人,突然感到脸上传来了不合时宜的热感和腥味,随后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双眼中出现了恐惧的色彩,手中的披萨也随之掉落到了地上.
面前的那个雨衣男的咽喉上被割破,鲜血比雨水还激烈地涌溅着,他挣扎着想说什么,还是无法抵挡死神的索取,身体像破麻袋一样沿着树干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哥特服的女孩伫立在闪电之下,手中握着一支沾血的蝴蝶刀.
她抬起脸来,碧绿的双眼如同杀戮机器一样可怕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本来我们就是可以随便带走这本羊皮卷的,但是由于某种原因,这本羊皮卷与你定下了某种契约,使它永远不会远离你太远,还会保护你不受到致命的伤害.”五十铃一字一句地将前原后果讲清了.
“契约,那是什么东西?又是奇怪的魔法吗?那也太不现实了吧?你们难道不能解开这个东西吗?”稚有些近乎抓狂一样喊了起来.
“要解开到去回到教会总部才行了呢.不是我这种程度能做到的.而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铃稍微顿了一顿,从怀里取出一个疑电击器一样的东西,推动它的开关,然后用它前端冒出的电光证明了它的真实身份,“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当然是一名高中生…”
“这么简单?普通的高中生不可能会使用魔法的,那么到底是谁用魔法将它和你定上契约了呢?那个艾莎茵在死亡前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魔力的.而且这本羊皮卷的契约难度很高,连历代教皇和上位天使也不能和它契约.那只能说明你是被它选中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啊!”稚气愤地嚷着,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反问道,“那么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天晚上,那个叫菲莎茵的人,她的尸体是如何消失的?”稚顿了一顿了,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疑问.
“这个很简单,用魔法制造的障眼法而已.”五十铃的嘴角微微扬起来了,得意地说,“其实那具尸体还在那里,处理她还是之后的事情.”
“哈?所以说,魔法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不说那个,现在,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五十铃大概是感觉到稚要拖时间了,便恶狠狠地说着,举起手中的电击器,发出啪啪响的电声来.
“呃…”一直试图拖时间的稚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额顶因为紧张而流下了汗水.
本想将时间拖下去,或许还能撑到警察来的.但这家伙这么抖S,根本不给我多少拖时间的空隙啊,这该怎么办啊,要被变态一样地对待了吗?
“让我好好刺激一下你吧.”五十铃舔舔嘴唇,满怀期待地拿着电击器向无法动弹的稚走了过来.
“主人,来电话了~”这时,一个女仆一样的电子音响起,似是暴露了癖好而感到羞耻的五十铃脸变得跟她的头发一样红.她咳了两声,装作不当回事地掏出了手机——原来这竟是她的手机铃声.
“你们这两个家伙好好巡逻,少打电话说来…嗯?”本来还以为只是部下一如既往地来抱怨,或是那个吃货又饿了之类,而完全没在意地向着手机喊话的铃,下一刻,脸色就变得有些白了起来,如遇大敌一般.
因为手机那边根本没人说话.
“你老实待着,我出去下.”五十铃扔下电击器,慌忙地将雨衣披上,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就算你不威胁我,我也跑不了吧?稚仍旧不放弃地在心中吐槽着.
那两个家伙为什么会不回话?一定只有敌人来了时才会这样子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可不要打扰了我的升官计划才好啊.五十铃并不思索那两名部下的生死,只是一味地在心中想着自己的前途,就顶着豆大的雨点走进了小树林中.
“嗯?”五十铃愣了一下,看清在一棵树下,两名穿着雨衣的部下倒在那里,完全不像是还活着的样子.
“是谁…嗯?!”五十铃刚刚有了疑问,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哥特服的金发少女,握着一名部下的手机从那棵树后面走了出来.那名少女将手机随手扔掉,眼神竟如同看见猎物的野兽一样冰冷凶恶.
呆滞了一会儿,五十铃才认出她来,反而有些兴奋起来:“原来是你啊,那个冰冷的女魔法师,有着Angelhunter之称的德国人——艾丝·洁本摩根斯.你来得刚刚好!如果能同时找回末日之卷,并杀死被通缉为S级的你——我一定能一夜走上上流社会了!”
说罢,五十铃几乎与那名少女同时将身上的枪拔了出来.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