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肖滔他突然不动了。
并不是他就这么趴在了地上,昏睡过去了,而是他突然垂下了手,站在原地,像是发起了呆来一样。
此时,一行人回到了西藏北路的旧街区,冼肖滔说他所调查的郑熙所在高中的离职人员资料还保留在那里。
那个时候冼肖滔还未思考出绑架这一过程中学校里面有内应的可能性,所以他所做的调查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没有继续进行下去了。
考虑目前的情况,几人判断出需要再次对学校的教职工人员的档案信息进行筛选,确定里面的内应可能是哪个人。
结果,刚刚来到旧街区,侦探事务所的门口,冼肖滔站住不动了。
几个人好奇地回过头时,发现,他睁着眼睛,似乎就这么睡着了。
席金鹏有些惊惧地问:
“……呃?你没猝死吧?赶紧去休息吧,我看着你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啊。”
但是冼肖滔突然又回过了神来,他瞥了一眼席金鹏,然后说:
“……彻底睡着了。”
“你居然能够站着睡着,还是睁着眼睛的。”
冼肖滔微微笑了笑,然后他说:
“嗯,其实我好像想到了。”
“你又想到了?”
马梦娇伸出手指,指向冼肖滔说:
“冼肖滔,你今天真是——怎么说呢,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啊。”
“我太困了嘛。”
“不仅推理出了杀死老人的杀手破解监狱密码的,而且还推理出了孔思德以及匡益试图杀死我们的行动,然后还推理出了之前绑架案件里学校内应存在的可能性,最后还推理出郑熙没有死去的可能。”
冼肖滔纠正道:
“最后那个可能一直都存在,因为没有尸体,我四处奔波是为了验证它,只是知道刚刚我才能系统地把我之所以这么思考的原因解释清楚而已。”
就在这时,席金鹏忍不住提问:
“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
“学长,之前的推测都是建立在郭汾警官并没有遗漏需要复仇的对象这一前提上的,毕竟她在每个尸体的现场留下了暗示,渴望真相大白于天下,我认为她应该不会暗暗杀死内应然后遗弃尸体,这和她之前的杀人模式不符。”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无非就是说,那个内应已经死了,然后除了郭汾,会去杀死他的应该只有知道内脏交易的人所以就只有郑熙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就认定是那个失踪的学生郑熙了?或许其他人也发现了内脏交易的事情呢?”
冼肖滔解释道:
“四年时间过去了,还在寻找郑熙的人寥寥无几,就连他的母亲不久前都放弃并离开了这座城市,而郑熙母亲放弃寻找自己的儿子,选择离开的时机,是在郭汾警官开始她的复仇计划之后。
郭汾警官和郑熙母亲,这两人是唯二知晓内脏商业产业链的人,且挂心郑熙,同时有机会知道学校里面有内应这种可能性的人。
郭汾警官没有杀死内应,这一点很明确,毕竟她要是做的话一定会和另外几个主谋统一操作。
那么是郑熙母亲干的吗?并不是这样,郑熙母亲也知道真相,她很清楚林越就是内脏交易的黑幕,而她曾经作为林越的秘书,离林越很近,当时她有机会对林越以及整个内脏产业链下手。
但是,她只是放弃职位,回到家里,每天在颓废和绝望中度过,她已经因为儿子的死亡遭受毁灭性打击,心如死灰,没有激情去完成复仇了。
在这两个都排除了之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郑熙完成了复仇,作为当事人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真相,而对他来说其他几人都是陌生人,而那个学校里的内应,他应该认识,毕竟同一个学校时不时会碰面,那位内应为了得到他的内脏的状况,大概也跟他有所接触。
所以,郑熙挑了他,完成了自己的复仇,可能对他来说,那个内应是熟人,甚至是朋友,他的背叛是郑熙是无法原谅的。”
说着说着,冼肖滔注意到大家的视线,便停了下来。
他问道:
“……怎么了,都看着我?”
“冼肖滔,你怎么好像又不困了?”
“有吗?”
这时,余茜提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那位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复仇者。”
她说着,看向了马梦娇,然后再次看向冼肖滔说:
“在你们刚才,在车里描述的时候,我感觉,那是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啊。”
“是,看了他的照片后,都会这么觉得。”
“他会如此轻易地堕入复仇之道吗?”
马梦娇摊开手说:
“……哎呀,这就不是我们可以证明的了。”
但冼肖滔却说:
“可以证明。”
“居然可以证明吗?!”
“是,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提到过郭汾警官对内脏产业链里的资金流动进行过调查,并以此为依据锁定了移植过内脏的人们。”
“你说过。”
“郭汾警官的夙愿是为被解剖并被瓜分了内脏的少年还以公道,她在现场留下那些肾脏药物,心脏药还有胰岛素什么的,之后她还打算自杀,她打算在复仇结束后将真相以这种形式公之于众,如果她查到了内应的存在,即使内应已死,她也会留下点线索。
我在最后和她对峙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遗憾,也没有提到过什么内应的事情。
她只提到‘调查还差一点’,提到曾经考虑过将调查的事情让潘警长或者缝补人,或者是我们来继承。
我理解她所说的还差一点,就是指她未能调查出学校内应具体身份的事情,这使得郑熙的整个绑架过程的预谋性不成立,在法庭上站不住脚。这也是她最后选择使用私人手段制裁罪人的原因之一。
那么,她为何没有能够调查出内应是谁呢?
郭汾警官是根据资金流动来判断的,她没能调查出结果,意味着学校里面的人员资金流向都没什么异常。
那位内应有着内脏产业链利益的分成,比起其他教书育人的教师们,在经济实力上他应该和那些公务员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没有资金流动记录,可以解释为是只收了现金或者黄金,但是资金流动不能只是单向进入,消费记录也算在内,怎么样总得花钱出去吧。
然而,郭汾警官调查了将近四年,依旧没能调查到。
难道那个学校里面的内应先生实在是清心寡欲,把钱堆在家里不动,做内应只是因为坑害高中生对他来说十分有意义吗?
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其实,异常的资金流动记录有还是有的,只是不是郭汾警官所期望的那种‘突然发狠买了一套房却找不到买房钱是哪来的’这种记录。所以郭汾警官漏下了。
去看看档案就知道了。”
这么说着后,四人来到了电梯门口,马梦娇请余茜和席金鹏现在外面等,在她进入电梯操作了楼层按键后,她才请两人进来。
然后,他们来到了侦探事务所内。
进入内部后,余茜和席金鹏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并把视线集中在了那个拆卸下来的汽车驾驶座座位上。
“哎呀?”马梦娇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有些自豪地说,“那个是我弄来的哦!”
“自由而无用的气息呢。”
“你说什么?!”
冼肖滔没有理会两个女生的争吵,而是径直走到旁边书架上,找出某个档案夹。
他说:
“这里,刘振中先生的档案,是那所高中一年前离职的教职工,他的资金流动有些异常。”
“什么异常啊?”
“是,他的档案里面写着他三年前卖掉了自己的车,两年前卖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然后六个月前,他卖掉了自己的结婚戒指。”
席金鹏调侃说:
“敢卖婚戒?他不怕被自己的老婆打死吗?”
“刘振中先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和自己的妻子离异了。这之后他一直保持单身,然后他的资金流动异常问题就是——”
冼肖滔说着,将档案递给其他几人传阅。
他说:
“——刚才那些变卖财产都是有记录在案的,但是只有交易记录,刘振中的任何银行卡或是其他形式的账户都没有资金增加。”
马梦娇眼睛亮了起来,她说:
“哎呀,这和郭汾警官期待的记录完全相反啊。”
接着她问道: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冼肖滔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这意味着,郑熙已经变成了冷血的复仇者。”
这之间突然的逻辑跳跃,让其他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冼肖滔他继续解释道:
“……我一直在想,郑熙,他在四年前失去了一切之后,该怎么养活自己。
一定有人帮助了他,那么,是谁帮助了他?
他的母亲?不可能,他的母亲不知道他还活着。
他的父亲郑洋?不可能,他的父亲沉迷毒品,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再说卖掉他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的老师程克云?不可能,程克云老师是个献身工作的人,他不知道内脏交易的事情。
林家林越他们?不可能,作为加害者,很难想象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况且从雨竹的反应看,林家的人一致认为郑熙死了。
赵恒煊女士?不可能,如果赵女士抚养了郑熙,作为她女儿的郭汾警官不可能不知情。
医生龙牧?不久之前,他还伪装成清洁工在林氏大楼里面当医生,只为了挑战高超手术而动手术,只动手术不收钱,他也没有被郭汾警官制裁,说明资金流动十分正常,也就是说,他在经济能力上无法抚养内脏衰竭的郑熙。
排除这些之后,就只有一种可能——”
冼肖滔停了一下,然后说出这种可能性:
“——刘振中在抚养郑熙,他在给郑熙钱,所以他要变卖自己的财产。”
几个人感到奇怪。
余茜提问道:
“这个和郑熙是冷血的复仇者,有什么关系吗?”
冼肖滔看了看提问的余茜,对她说:
“虽说刘振中提供了郑熙钱,但是,刘振中并没有忏悔——他们只是敲诈和被敲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