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肖滔大概实在是很好奇,所以,等他已觉得自己身体好些了,他就跑到了顶楼来。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幕。
夜风呼啸,拉扯着如脱兔般移动的少年的衣衫,却无法吹散淡淡的月色。
风吹开了云雾,让夜色变得不再阴森,而那光亮,如同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楼顶的几方土地上。
斑驳的黑影如鬼一般,时隐时现,那是少女漆黑而蓬松的服饰。而她白皙如玉的身体裹在黑影之中,显得婀娜妖媚。
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在着露天的舞台上弹奏着一曲协奏曲。
少女在屋顶婷婷而立,她蓬松的蕾丝裙被她的纤手提起,裙底内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皆是刀刃的折光,把凝重的空气震出了丝丝波痕。
轻笑传来,少女轻轻转动,那身姿仿若是在舞蹈。
少年后退半步,些许凶器融入夜风,飞着朝他袭来,少年举手挥舞,手中精致的刀刃如同舞蝶一般翩翩而动,但其振翅之声叮当作响,如钢琴鸣奏。
这一幕幕都如轻纱笼梦,缥缈美丽,让观看的人不禁感慨:
“他们打得好墨迹啊~”
“这是什么鬼感想!”
“哎呀?冼肖滔你来了啊。”
马梦娇冲着冼肖滔打招呼,而高晓琴则是说:
“马梦娇你稍微安静点。”
但是马梦娇不听高晓琴劝告,而是冲进战圈。
未(Un)和沈凌绝(Co)都感到吃惊,特别是未(Un),他焦急地打了个响指,然后手语道:
——快退出去。
“嗯,换人了。相信我,未。”
马梦娇没有听从未(Un)的打算。
未(Un)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沈凌绝(Co),然后后退了一步。
放下礼服裙的少女,看向主动向她挑战的少女,轻轻笑了笑。
“……你的双手,空空如也,这样好吗?”
“哦,你觉得我打不过你,你何来这优越感?”
马梦娇说着,双手握拳,一前一后举至胸前,然后脚尖轻踮,让身体随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旋律抖动。
就像是一位走上了拳击台的拳手。
“……”
“哎呀,你一脸自己被侮辱了的表情。”马梦娇笑着说,她轻跳着,一点点接近沈凌绝(Co),一边对她说:
“你觉得自己所学的技巧至高无上,因而就轻视你所不熟悉的其他技巧。”
沈凌绝(Co)没有搭理她,而是举起手向她攻击。
手掌展开,手指摆动,如同弹奏钢琴,不知从何处变来的折叠利刃在她的手中展开。
宛如要切开月光,利刃朝着马梦娇刺去。
如果利刃刺入马梦娇的眼球,它会通过角膜,将晶状体顶入玻璃体内并搅成一团,然后穿过前脑和丘脑,直达脑干。
顺利的话,可以迅速带走马梦娇的体温。
对这有着如此效率的举动,马梦娇笑着评论:
“你知道你那些复杂的衣服的优点吗?”
——一边评论着,她灵活地放低身位躲开。
一边跃动着前进,马梦娇一边继续冲沈凌绝(Co)搭话:
“我来告诉你吧~”
看起来,马梦娇的反应速度让扔出刀刃的人吃惊了,马梦娇笑着,继续说道:
“你穿着的这叫什么?哥特萝莉?人们不会注意到它是一座可怕的凶器库。它可以让人大意。”
马梦娇继续小跳着,摊开手说:
“哎呀,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大优点了。”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那不过是件碍事的累赘衣服。你的技术也不过如此。”
马梦娇看到对方拿武器的手微微颤动。
一瞬间,她的手臂闪光了,那冷光是她突然拿出了众多刀具时,在众多钢铁的刃间反射的月光。
马梦娇轻轻抬动右腿,误导对方,但是却对左腿注入力量,一瞬间,她的身体产生的体势,和她移动的方向就诡异地相反了。
躲开仍偏了的攻击十分容易。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知道我怎么躲开的了吗?”
刀刃弹射而出,但马梦娇继续滑步躲开,继续解释道:
“原理就是,你让对手这么思考,但是你自己却去做另一套。”
她终于靠得足够近了,她看到沈凌绝(Co)惊讶的眼神,看到她举起纤手,似乎打算用它来挡住自己的攻击。
——袖子之中,指不定就有刃。
简直跟刺猬一样。
如果打到上面,刀刃就会割开自己的手吧。
马梦娇猛地抬起腿,却没有发出踢击,她看到手臂向下移动,就立刻发出一记刺拳。
打中了沈凌绝的鼻子。
她猛地向后仰倒,但又立刻爬了起来。
马梦娇看到两道鼻血从她的鼻孔那里流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屈辱。
——谁也不曾料想到吧。
马梦娇耸耸肩,回答她脸上显现出来的疑问:
“当年,拳王阿里对战乔治,始终处于下风,所有人以为阿里的双拳已经无力,而第八回合,乔治已经精疲力竭,阿里才开始发挥他的力量。”
——这便是拳法。
马梦娇说着,举起拳头说:
“你不该看我的手,看我的肩膀。那里才是出拳的地方。”
而她抬腿,却一改之前轻跳着缓缓接近的策略,而是一个大跨步,急速地接近了目标。
而沈凌绝(Co)反应也很迅速,她立刻架起手来防卫。
却不知马梦娇收住了举起的拳头,反而是抬起腿对着她的侧腹部就是一脚。
行云流水的假动作。
“呜啊!”沈凌绝痛苦地喘息起来。
马梦娇轻轻喘气,对她说:
“哎呀,本来规定是不能用脚的,但我觉得规则什么的就是拿来打破的。”
数不清的刀刃从倒地的女孩的袖口,裙底,咣当咣当地洒落在了地面上。
沈凌绝(Co)一手捂着伤痛的部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这下胜负分明了。
虽然沈凌绝(Co)很强,但是她是杀手,她的老师所教给她的,更多的是‘夺取’的技巧。
而不是‘破坏’的技巧。
正面对决,靠得还是暴力,非常原始,也非常简单。
马梦娇在这方面上,胜过了她。
迅速解决了战斗的马梦娇回过头,却看到冼肖滔站在淡然的其他人之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她得意地笑了笑,一边朝着伙伴们走去,一边对冼肖滔说:
“怎么样,冼肖滔,你有看出来什么门路吗?”
“嗯,我看出来你喜欢耍阴招。”
“什么!”马梦娇皱起眉头,反驳道:
“我这叫全力以赴。瞧你都是怎么理解的!?”
她这么高声地宣扬着自己的主义。
然后她有补充道:
“何况我和未不一样,我的拳脚之中没有怜悯可言。”
如同宣言一般,马梦娇这么说道。
然后,就在马梦娇享受着战斗胜利的余韵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大家的脸都僵硬了。
特别是冼肖滔,他突然睁圆了双眼,然后脸颊两边因为极度恐惧而震动起来。
怎么?她要偷袭我?
可是看伙伴的意思,也不是要冲自己喊“快趴下”这种感觉。
只是看着某个地方,震惊不已。
就在马梦娇困惑的时候,未(Un)他突然以全速冲向了自己身后。
马梦娇回头看去。
她惊讶地发现:
——那位被自己打败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在重心缓缓向后移动,在身体缓缓仰倒的时候,少女回忆着。
某一天,自己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她从被窝中爬起,在摸着黑走出去,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她看到,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忏悔着自己罪行的父亲。
父亲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诉说着,他说他无法逃离。
无法逃离那场火灾噩梦,也无法逃离自己的谎言。
那场火灾是什么?
父亲为什么哭泣呢?
在自己记忆里面的父亲,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年幼的时候,父亲总是陪伴着自己。
总是温柔地和自己说话,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在自己讲述烦恼的时候,父亲会静静坐着,安静地聆听。
父亲他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
自从自己诞生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对自己说过,自己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她喜欢那样的父亲。
不希望那样温柔的父亲哭泣。
那一刻,她决定了。
要为父亲的人生,找到意义。
她决定,去追随自己的父亲,去经历他的人生。
她要证明,一切都是存在意义的,不是徒劳。
她寻找着父亲的人生轨迹,调查着过去的事情。
历经艰险,找到了这条道路的入口。
找到了已经开始衰老的领路人。
找到了无言的同路人。
她想要为这一切赋予意义。
可是,现在呢?
她终究还是发现了。
这条道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可言。
自己的父亲的人生,没有意义可言。
——呐,Un,告诉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为何你听完我告诉你的真相之后,没有取下那个狗牌。
——你想背负这个名号,为了什么?
——然后你要继续这条道路,为了什么?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那是誓言吗?
——……那便是你赎罪的方式啊。
——啊哈哈哈,真是有你的风格。
——我会为你祝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