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啊~”
就仿若突然领悟了什么,郭汾警官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应答声。
冼肖滔继续回答:
“林越为了自己的女儿们做了一些事情,而且是非常危险,不合法律的事情。根据后续调查,那个事情就是指器官移植,他甚至为了那件事献出了生命。
而那复数的女性,值得大概就是林越的女儿们。
一开始想到林紫嫣同学是不是那个年轻的女性,但是不对,林紫嫣同学和雨竹也只差了两岁,外观上并不能明显区分出长幼。”
“哦,所以为什么年长的女性就是我呢?”
“我询问了林紫嫣同学,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林越的女儿。”
郭汾再次惊讶了起来,然后咧嘴一笑:
“你直接问她,她就直接回答了?嘿~你用了什么手段,帅哥?”
“我告诉了她关于雨竹的事情。”
“……啊,原来是苦情牌吗。”
郭汾警官耸耸肩,示意冼肖滔继续。
“林越知道这件事,这一点我也从林紫嫣同学口中确认了。他并不曾将林紫嫣当成女儿,赢得她的抚养权只是对背叛自己的黄小玲女士的报复罢了。”
“她居然连这个都说……我说,你真的只用了苦情牌?”
“……总之,从这件事上,我知道,遗书上所指的女儿们,并不是林雨竹和林紫嫣。”
冼肖滔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郭汾警官,你和林雨竹,才是真正的姐妹吧。而且,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你的根据是?”
“雨竹是赵恒煊女士的女儿,这一点她自己似乎清楚,我想雨竹找赵恒煊女士确认过。之所以没有相认是因为别的原因。”
虽然冼肖滔很在意她们为何不相认,不过这里这不是重点。
“此外,从林越对雨竹的宠爱程度来看,她是他们的女儿。”
“是啊,那我呢?”
“你是赵恒煊女士的女儿,这点有医院出生证明,没有疑问。然后,我之所以认为你是林越的女儿,是因为——”
冼肖滔停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因为林越的自杀。”
郭汾不做反驳,而是静静地听着。
冼肖滔继续说道:
“林越先生,我想他是被威胁了,否则他想自杀,用不着给警察通报。”
冼肖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不。他并不是在给警察通报。”
他看向郭汾,对她说:
“他是在告诉你,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他的决心。”
“……”
“林越为什么自杀了呢?是因为犯人的要求,那么,犯人是以什么东西作为筹码,要挟林越采取这种行动的?只看结果的话,林越已经死了,但他是带着目的死去的。那么,一定有什么东西,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什么东西,比林越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他的遗书已经给出了答案。”
——为了我的女儿们而死,至始至终无怨无悔。
“他死亡之后,会有什么影响,首先,警察会将注意力从第一起事件转移开,开始着重调查他的自杀。这样就能拖缓调查进度,让有些事情得以掩埋。
其次,恐怕林越是知道熬琮先生会死去,加上自己,三条命案,那么事件就会升格为超规格事件。
事态升级之后,会产生两点,除了以排除嫌疑,成为担保人的基础侦探,其他事件相关人的自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郭汾警官你这几天也没什么自由才对。”
“啊,是啊,这几天可是被潘大给训坏了。”
“这就是林越的目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你。”
通过限制自由,来进行保护,就和拘束雨竹,来保护她一样。
冼肖滔停了一下,然后对郭汾说:
“……警官,在事件全部结束之后,你本打算怎么办?”
没有回答,但是冼肖滔知道答案:
“你打算自杀,对吧。”
“嗯,不过放心,事到如今,我不会突然伤害自己的,请继续说吧。”
冼肖滔点点头,继续说道:
“从林越的自杀动机分析,你是唯一可能让他采取这些行动的人,同时,也是出现在餐厅,可能实行第一起事件的人,能够威胁并让林越协助犯案的人,知道调查进度和方向,并不留痕迹的人。郭汾警官,你是他的女儿。”
“虽然台词有些老套,但是容我说一句,这些都是猜测。”
“只要有了怀疑,要去验证就容易得多了,只要进行亲子鉴定就可以,作为警官,你的基因是记录在案的,而作为事件死者的林越的基因也已经登记,事实上,比较之后,我的想法已经验证了。
你的心脏,那是郑熙的心脏对吧,对比手术记录上的数据,再让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就能很快验证。
此外,很快郑熙的父亲就会被找到,我们能获得他的证言。
清洁工老人的描述已经被记录下来了,警方之后会再次来找他,请画师还原他所看见的那位年长女性的样子,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女性和你非常像。
虽然赵恒煊女士还未开口,但是交涉时的气氛已经渐渐改变,我想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加上现在,郭汾警官,你来看望雨竹,这不就是在自首吗?”
郭汾沉默地看了看冼肖滔,然后爽朗地笑出声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说,“我认输,还不行吗?”
她鼓起掌来:
“哇……你看起来一副很温吞的样子,其实是凶狠角色啊。”
冼肖滔没有享受成功的愉悦的兴致,只是悲伤地询问:
“告诉我,郭汾警官,为什么采取这样的方式?你是一名警察,你可以调查,然后找出证据,最后通过正当的方式来制裁他们的啊。”
掌声停止了,她沉默着。
最后,这位眼神依旧清澈的警官问道:
“呐,小侦探,你听过‘缝补人’吗?”
“呃,没有。”
“是吗?他是第一位基础侦探,他的名字是安题玉,你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
“啊,真可惜,他是我当警察的契机,我还想将这故事分享给你呢。”
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看起来你还没下定决心彻底走上这条道路,所以还是算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冼肖滔走去,她微笑着,轻柔地握住冼肖滔的手,把它按到自己的胸前。
手指陷入了柔软肉体的触感,并没有让冼肖滔感到心旷神怡。
相反,他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他瞪大眼睛,然后加大手中的力道,试图仔细确认手中的触感。
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那种柔软却不失弹性,彷如要将手吸入的触感,也不能藏住在那层皮肉和脂肪之下,某个器官发出的悲鸣。
宛如暴走的发动机一般,毫无规律的悸动,透过郭汾的胸部传入冼肖滔的手心。
“你、你的心率!?”
郭汾苦笑起来。
她语气轻柔地说道:
“这颗心脏,又已经不行了。”
她松开手,冼肖滔的手便无力地垂下了。
“……还有几天?”
“谁知道,可能是一星期,可能明天,可能现在就不行了~别紧张,我都没紧张哦~”
冼肖滔低下头,无言以对。
郭汾微微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说:
“我本以为,我会就这样过完一生。
但是,当机会出现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太多,虽然活下去是件好事,但是这样不行啊。
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所以,我后悔了。
啊,不过这只是借口罢了。
我重新思考过了。
我啊,只是不甘心啊。
其实,我已经收集了很多证据,就差一点了。
就算我会死,我大可以写下遗嘱,把制裁他们的这件事交给我信得过的人,我可以交给‘缝补人’,或许可以交给潘探长,啊,或者,我或许可以交给你和那些年轻的侦探们。
……可是,我还是输给了自己的私愿。
我,无法原谅他们啊。
我调查了郑熙。我了解了他是怎么样的一个男孩。他有着怎么样的家庭。
我无法原谅。
我无法原谅他们,他们剖开了他,取走了他的内脏,然后把他的残骸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结果,我还没能制裁他们,我就快要死了?
我不甘心。
我想看到他们的末路。
所以,我,这么做了。”
冼肖滔攥紧了拳头,他拼命想说什么——
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和自己站在江边,面对林雨竹那时一样。
——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汾再度,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想安慰我,真善良啊。”
“我……”
“谢谢你。”
她摸着少年的头,对他说:
“谢谢你,侦探。”
接着,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叹息道:
“果然很吃力啊,一个人演四个角色。”
我已经累了——
既要当警察——
又要当法官——
又要当陪审团——
还要当行刑者——
她最后这么对冼肖滔说道。
——九月十日 AM 00:00
静安区公安分局拘留所
超规格事件重要嫌疑人,原警官,郭汾,因心力衰竭去世
该嫌疑人留下遗书,里面说明了一切
超规格事件就此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