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孩,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还记得,那个留着及肩的柔顺短发,带着绒线帽的活泼女孩,翻着文件档案这么说着:
“嗨,你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你确实和他的死亡毫无关系啊。”
——先稍微从头说一下吧,在事件发生之后,我和最先赶来的侦探少年冼肖滔交谈了之后,便和他一起到现场外面等待警察的到来。
冼肖滔说过,协议上写着,在警察勘察完现场后,他们才能对现场进行第二次调查,他们负责的领域不同,这些侦探似乎更加注重文书工作?
我并不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
不过,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第二个到来的,并不是警察,而是这位自称是侦探,是冼肖滔同事的阳光女孩。
她到了之后没多久,大概两三分钟吧,警察就赶到了。
刚刚到达现场外的时候,她看到冼肖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
“哎呀?冼肖滔?你怎么在这里?”
冼肖滔回答她:
“我去了趟郑熙的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回来的时候迷路了,正好赶上这个案子。”
然后女孩眯起眼睛,仿佛看着在做无用功的小孩子,她劝诫道:
“你还在找他爸?别找了,这城市这么大,你知道有多少‘毒窝’吗?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他们就在那里谈论着我无法理解,但是听起来十分严肃的话题。
虽然,这位女孩的语气还是十分轻快。
冼肖滔说:
“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迷路的事情。”
“哎呀~关于你‘恰好’迷路,然后‘恰好’赶上事件的这份运气,我早就差不多习惯了。”
“是啊,你这种羡慕的语气,我还差点以为自己是遇上的是好事了。”
这两个看上去非常熟悉对方的侦探绊了几下嘴后,便把注意力转向了我身上。
“这位是?”
“她是第一发现者,也是报警的人。”冼肖滔说。
阳光女孩冲着我咧嘴一笑,自我介绍道:
“你好啊~我叫马梦娇,我听潘探长说你的情况很复杂?”
我点点头,回答她:
“你好,我叫徐雅,从事风俗业。”
大概是听到我太过直接的自我介绍,马梦娇的表情微微一怔。
然后她的双眼猛地发亮,她快速向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问道:
“你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居然毫不羞耻?”
这么问着,她语气中满是好奇。
旁边的少年冼肖滔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我思考起马梦娇的问题,得出结论后,回答她:
“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羞耻,但是之后就习惯了。”
“哦哦,好厉害,完全没法比。”
眼前的开朗女孩这么感慨着,不过,虽然她在夸奖我,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她敬佩的地方。
于是,我摇了摇头,对她说:
“我并不厉害,只是你不了解我。”
马梦娇她看起来似乎还想再跟我聊上几句,不过由远至近的警笛的鸣响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啊,探长他们来了。”
这么说着,马梦娇对我说:
“虽然你报了警,但你是第一发现者对吧,冼肖滔来了之后,有没有证明你是无辜的?”
我摇了摇头。
冼肖滔则是这么回答:
“她只是被叫过来——那个,服务的,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他的话语中的那个停顿实在是太让人尴尬了,连他自己都微微脸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看着他的反应,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嘛,算了~总之,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以怀疑的眼光盯了我一会儿之后,马梦娇又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这个时候,一位中等身材,披着警察的大衣,看上去十分严肃的警探出现在了楼梯口转角,他抬起头,看向我们。
然后这位警探皱了皱眉,说道:
“……你们两个,来得有点快啊?”
“哎呀,潘探长,我觉得你们警察居然比我们更晚到达现场,这有问题啊~我这里有一份关于市内交通繁忙程度的分析报告,说不定可以帮你们改善这个问题。”
侦探女孩还是一副十分愉快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惊讶,我心想,她是个不一般的人,或许有着不一般的经历。
但是她的玩笑并没能改变这位警探严肃的气氛。
冼肖滔突然插一句话:
“我觉得坐地铁会比较快。”
冷场了,真尴尬。
潘探长无视两位侦探的话,直接看向我,询问道:
“给我打电话的是你?”
“是的。”我回答。
“电话哪来的?”
“是一位姓董的侦探,他告诉我的。”
这么说着,我开始描述那位奇妙的侦探的外貌和与他相遇的经历。
在我说话的时候,更多的警察——是四个警察,接连走上楼梯,在用眼神示意潘探长获得许可后,进入了命案现场。
而我,则是站在这里叙述着,这些内容,冼肖滔听过一遍了,我这次说得更加简洁了。
马梦娇的反应很奇怪,她听到一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最后,她僵着表情问道:
“……呃,你提供了,什么服务?”
胆战心惊地,看上去十分不安的情绪,被包覆在了看似平静的语调中。
……哦,这样啊。
不知为何,我隐隐理解了她不安的原因。
我坏心眼地对她说——
——了一些比较常见的姿势。
她面红耳赤,一半是因为羞耻,一半是因为恼怒。
不过她来不及发火,旁边知道真实情况的冼肖滔则是疑惑地问道:
“你们不只是聊了会儿天吗?”
真是不懂配合玩笑,这位侦探也是个木头呢。
马梦娇的反应很有趣,她立刻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潮出卖了她的心思。
这个玩笑结束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侦探们被警察们叫到,进入现场调查。
我就在外面,被一个高个,看上去很认真,却又有些冷漠的男警官看守着。
和侦探们闲谈的时候,知道了他是因为我的特殊要求,而临时加班出来执勤的,总感觉有些对不住他。
不过,他笔直地站着,也不和我搭话,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于是我也沉默着。
许久之后,侦探们出来了。
然后,那位侦探女孩,马梦娇,就对我说了那句话,她说我的清白已经被证明了。
她拿着一个档案,对我说:
“嗨,你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你确实和他的死亡毫无关系啊。”
冼肖滔跟在她的后面,接过她的话说:
“里面那个人他似乎是亢奋过度死的。”
亢奋过度?
我忍不住追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们回答道:
“你也看到了,那个死掉的胖子,他穿着橡胶皮衣,看起来他是打算要那种服务不是吗?”
我点点头。
我进入房间的时候,那件光滑崭新的橡胶皮衣就包覆着他的身体,他仰面躺着,躺在地板上。周围的一个小架子上放着些许简易刑具。
这是需要鞭打的客人,有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客人,他们付费,请女孩子穿上——比较特别的服装,然后请她们虐待自己。
房间中的气味表明,他事先自己挊了一次。
于是侦探们认为,他爽过头了,就睡了过去。
我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么断言着的我,引起了侦探们的注意。
冼肖滔问道:
“你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为何?”
我回答他:
“他的表情,那不是愉悦的表情,他死前很痛苦。”
如果他是因为那种事情而死的,那么他的表情不应该这么狰狞。
我知道。
因为我非常清楚,亢奋的男人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两位侦探面面相觑。
马梦娇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
“你等一下。”
然后,她拉着冼肖滔,又回到了现场。
过了一会儿后,她出来了。
我发现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雀跃,她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
而那位少年,冼肖滔,则是露出了困扰的表情,似乎感到头疼欲裂。
马梦娇走过来后,开心地对我说:
“哎呀!好厉害,这次我们带着怀疑再次仔细看了看,发现了问题了!对吧,冼肖滔?”
“算是吧。”
看起来,冼肖滔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变复杂,他似乎还要寻找‘郑熙的父亲’,因此业务繁忙,不希望工作增加。
而马梦娇则是高兴地拉起我的手,对我说:
“我们发现他的嘴唇颜色有些异样,然后检查了他的口腔,闻到了一股味道,你进门之后也闻到了对吧?”
我再次点点头,那是放在他的狭窄房间内的书桌上,靠在电脑旁边的那包拆开的零食的味道。
“那是一包辣条,有非常浓烈的味道,如果要遮盖有气味的毒物,那可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我们请鉴证员简单化验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她猛地摊开双手,对我张开嘴——
——却吐不出词汇,她回头对冼肖滔说:
“然而我忘了,那个物质怎么叫来着?”
“你就说是氰化钾。”
“冼肖滔你明明记得……”
看起来马梦娇是被冼肖滔扰了兴致了,她放下双臂,不满地撇了撇嘴。
不过,话还没有结束。
在说完这些之后,马梦娇再次拉住我的手,眨着眼睛对我说:
“你叫徐雅对吧,成为基础侦探,帮助我们吧,我觉得你一定能够帮到我们。”
她似乎是在向我寻求帮助,我没有多想,同意了。
而我彻底理解“基础侦探”这个词的意思,则是更加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