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我无法保留住太多记忆。
——你会继续经历许多悲伤之事,只记住一点:不要屈服,保持坚强。
——祝你好运。我们会找到你的。
……苏醒之后,脑海中留下的记忆,就只有这几句话。
开始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仿佛飘在海中一样。
然后,开始感觉到了温度。
很冷,很黑,很湿的一个地方。
自己在哪?
一这么自我询问,脑中就立刻出现了答案。
——啊,我被人打了。
现在自己是,大学生,不知为何,大脑这么告诉自己。
而且,自己正在一个非常黑暗,潮湿,温度很低的地方。
这件事是有前因后果的。
从重力感来看,自己是躺着的,伸出手,就摸到了阻碍自己自由的铁制盖子。
——被人打了之后,被扔进了垃圾箱里。
这么一想,就像是触动了开关一样,外面传来了些许哄笑声。
那些打我的人,就在外面,他们压着铁制垃圾箱的盖子。
是啊,那个时候,每当自己表现出优秀,那些人就会变得非常有地盘意识。
但是,他们会错意了。
自己确实是故意表现出自己的才华的。
但是那是为了吸引给我们授课的教授的注意力,以获得和他交流的机会。
是为了获得知识和机会。
而并非像他们所说,是因为想吸引他们的‘马子’那种肤浅而无用的目的。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被关在了这里,看来我没有辩解。
或者是,辩解了,他们并没有听取。
之所以会潮湿,是他们还朝着盖子倾倒污水。
过于狭窄的空间,让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不良男生不像不良女生,会使用谣言、离间信息和不道德视频这种间接却又可怕的方式来进行地盘的争夺,他们报复出格之人的手段十分单纯。
暴力。
那些学生,叫了一些他们认识的社会混混,然后进行了这次施暴。
现在,自己就是被施暴者。
身体非常不舒服,有一种难以驱动自己身体的感觉。
外面的人群叫嚣着,但因为隔着垃圾箱的铁皮,加上自己现在在耳鸣,自己完全听不清叫嚣的内容。
在他们失去兴致之前,自己大概会浪费很多时间吧。
默默忍受着从盖子上面滴落的脏水滴,和背后的腐败垃圾发出来的臭味,以及时不时因为他们踢动垃圾箱而发出的晃动,自己开始检查身体。
身上那些淤青,在被检查之后,也开始发出阵痛了。
看来麻痹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等出去后,就开始学习防身术吧。
在心里这么默默下定决心后,开始静下心来,回忆上课内容。
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弥补一些被他们浪费掉的时间,这么思考着,强迫自己无视他们,开始在脑内复习。
这不容易。
但是,自己几乎就要做到了,就要想起上课时所讲的要点了,就要开始总结巩固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的尖细喊叫声,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不只是自己,这声不属于男生的喊叫,毫无疑问也吸引了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力。
外面不再嘈杂。
而且,安静到了让人心慌。
那个女生还在继续叫喊:
“董……无事……他……你们都……”
她在说什么?听不清。
不过,听起来,很激动。
一个低沉,有些危险的声音回答了她:
“……卢思……他……你……一不……能……”
他的声音,十分令人不悦。
令人联想起人类丑陋的欲望,那种会和下半身的肿胀感联系在一起的邪恶欲望。
似乎有学生反对,但是被叫来的混混——应该说是被请来的混混一喝,就让学生闭上了嘴。
失控了。
卢思凡。
在外面的人是你吗?
试图伸出手,但是十分可惜,依旧有人压着垃圾箱的盖子。
使不上力气。
复习什么的,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自己在黑暗中,不停地摸着湿漉漉的,时不时会滴下脏水的垃圾箱盖,想找容易使力的地方。
——出去之后,一定要学习武术。
外面传来女孩的挣扎声和尖叫声——
以及,哭泣声。
——手机,当然是被他们没收了。
怎么会这样。
心里焦急起来,烦躁起来。
开始捶打垃圾箱的盖子,用膝盖顶着垃圾箱。
外面有人发出了几声惊叹,然后是一阵哄笑。
有人凑近垃圾箱盖子和箱体之间的狭缝,对里面的我说:
“还挺有力气哈?”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自己,在心中发誓,这样的蠢事,一定,不会有第二次了。
女孩的哭声已经渐渐变得微小,变得沙哑,变得疲惫不堪了。
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时候,脑海中回响起了那句话:
——
——不要屈服,保持坚强。
不要屈服,保持坚强。
自己想要喊出那句话。
想要喊给,外面的女孩听。
但是自己虽然这么想着,“我”却没有这么做。
自己虽然思考着,但是“我”只是狂吼着,疯狂地浪费着体力,试图推开垃圾箱盖子。
那一刻,自己明白了。
这些是,事实。
是历史。
是过去。
于是,自己安静下来。
卢思凡。
我还认得她,上一次和她对话,还是她试图下套,来敲诈我的时候。
这次,她是为我站了出来吗?
明明这是个偏远的地方。
然后,她太过愚蠢了,她不该站出来,打断自己的功课复习。
结束这段让人难以忍受的时间的,是从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学生报警了吗?
是吗。
他们做了无意义的举动。仿佛觉得,这样做了,自己就会原谅他们一样。
垃圾箱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
猛地推开了盖子,那个本来敌视自己的痞子学生,此刻正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而那些混混则是恼怒地看着报警的他。
地上,啊,卢思凡。
抱歉。
从垃圾箱里爬出来,自己——“我”,睁开了眼睛。
对于“我”来说,这是第一次吧,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十分令人怀念的感觉。
愤怒,那种情绪积累到了极端之后,就对人体产生了作用,大概就类似于火灾现场的怪力吧。
自己只觉得,细如秋毫之痕,亦尽收眼底。
因为麻醉感又涌了上来,自己控制思绪,不去思考和回忆。
看着那些正准备逃走的混混,我提高音量对他们说:
——国安路的那栋旧公寓。
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吃惊地回过了头。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的痕迹。
石灰的痕迹,大概是走过粉刷后许久,开始脱落的白墙时,不小心擦到的。
在这附近有这样的老旧白墙的,就只有几处。
而其中没有道路监控的地方,就只有一处。
这是他们,逃跑的目的地。
被自己预言之后,他们就失去了目的地。
慢慢走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卢思凡,为她整理衣衫,为她拂去眼泪。
然后教育她:
——如果你冷静一些先报警就好了。
为什么你会,激动到失去理智?
解开她被那个混混用皮带绑住的双手,然后把皮带扔给提着裤子的那个混混。
他咧嘴笑了,说道:
“你装什么,真以为我们会被抓吗?”
他似乎觉得,使用这种做作的威胁语调,自己就会害怕地抱头。
之所以这么从容,大概是因为,那位本是他们同伴的学生报警时,只说了街区,却没有说更加具体的位置吧。
警笛虽然还在鸣响,但是没有靠近,警车只是停靠在了附近。
警察搜索这片区域数量众多的胡同,需要一定时间。
领头的混混发出指示:
“把他们都打昏,装起来。”
他们的罪行,正在升级,但是他们并不慌乱。
这就是这么个时代。
因为,善恶被分开了,所以所有的恶人,想要踏入邪恶,就必须做出和正义抗争的觉悟。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成为恶人。
因此,在过于严格的社会风气下,恶人数量虽然减少了,但是所有的恶人,都变成了亡命之徒,而且狡猾无比。
所谓过犹不及,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混混的慌乱,想要逃跑也就一瞬间,现在,他们开始分工合作。
混混头子走过来,把作为一切的起因的,那位报警的学生,一拳就打晕了。
几个混混跑向别的小巷,那是因为那个头领发出指示:去别的小巷高喊救命,迷惑警察。
反正警察没有派直升机过来,无法俯视也分辨不了真假。
即使大喊,恐怕也会混杂在那些混混的呼救声中,让警察无所适从,不知该去何处。
但是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无意大喊。
自己对他们说:
——你们没有医学知识,救不活濒死之人。
混混哈哈一笑,粗着嗓子嘲笑道:
“那又如何?”
……虽然,迟了许久,那种感觉,还是来了。
左手指尖的疼痛感。
自己,拿出刚才从垃圾箱里面带出来的,一块破酒瓶的碎玻璃。
然后,用力,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被割断的动脉那里,鲜血狂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自己。
自己,对他们说:
——你知道这个时代,致人死亡,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是终身监禁起底,而且没有减刑的可能。
果然,人在大量血液面前,多少还是会惊慌。
混混也很普通地慌乱了,他说:
“你这疯子——”
自己打断他,继续说道:
——我是家族的次子,我的阶层会让这个事件注定变成超规格事件,军方会封锁这座城市,你们会和国家授权的军队和警方全体为敌。
“什么!这我可没听说啊!”
——接下来的你们的人生,将会在逃亡中度过。
在自己怀里的卢思凡,抓住了自己流血的手腕。
她颤抖着说:
“不要——”
手腕上的痛觉和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我有些口齿不清,我对他们说:
——自首吧。
说着,自己把玻璃片,放在了自己的颈动脉上。
自己对他们说:
——你们听说过吗?警察似乎宁可把犯罪给活活饿死,也不会愿意让他们逍遥法外。
威胁过后,就是给出方法:
——如果现在自首,你们不至于一辈子待在监狱里。
这些混混做出了选择,他们替自己,包扎了手腕。
在警察赶来之后,自己的五感终于,开始迷糊了。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
……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