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的人生中没有遇到这些灾难,我是否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这一次,是重力感先行恢复吗?
感觉,这种虽然无法回忆起来,但是十分熟悉的感觉,已经不再让自己困惑了。
总之,五感,比以往都要迅速地恢复了。
……虽然,试图去深入思考,为何自己下意识使用了“以往”这个词的时候,那种朦胧的沉醉感还是会冒出来。
不过,重力感恢复后,所感受到的,是失重感。
……自己,在空中?
疑惑没有持续多少时间,身体左侧突然传来的冲击,就让思考被打断了。
自己撞在了什么平面上。
啊,是自己本身就是横躺着,悬在空中。
眼前的景色,不是自然光,而是在室内。
那什么平面——似乎是地板上啊。
然后现在,落到了地板上。
冰凉的感觉从贴着地板的皮肤上传了过来。
不,也不准确。
传来冲击的左半边身体,再一瞬间的麻痹后,立刻开始阵痛起来。
不是落到地板上,而是摔到了地板上。
右手传来了抽离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原本是握在自己的手中的东西,从自己手中飞了出去。
耳朵听到了那个东西在地板上跳动发出的声音。
木棒和木板的敲击和摩擦声,推测之后得知,飞出去的东西,是一把竹刀吗?
四处观察之后,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家里的道场吗?
这时,有人对自己说道:
“少爷,您没事吗?”
从声音的方向来看,那是站在自己摔倒方向正面的人。
很可能是,把自己打倒的人。
抬起视线,发现余茜就站在自己眼前。
……真糟糕。
下意识地这么思考了。
不过,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吧。
只是努力驱动疼痛的身体,忍受着酸痛的筋肉,站了起来。
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竹刀,重新握住。
余茜,她此刻穿着道服,依旧把柔顺的黑发盘在脑后。
她稍稍不安地皱眉,然后对自己说: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视野轻轻颠簸,是自己点了点头吧。
“……少爷,您怎么,突然要学习武术了?”
为何?
就和过去一样,只有在她提到了之后,记忆才如同被打开了闸门的水库中的水一样涌入。
……那之后,卢思凡就和我保持着距离。
在自己,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之后,她的眼神就变了。
疯子。
是吧?
晃了晃脑袋,停止不愉快的回忆,自己对余茜说:
“继续教我。”
“我知道了。”
她双手握住竹刀,然后迅速地攻了过来。
啊,这招,看似从前方突入的斩击,但是看她的步伐,似乎是虚招。
试图改变重心来规避这陷阱,并往侧后移动,但是身体并没有听取自己的指示。
明明看得非常清楚,但是身体无法跟上——
啊,不对,是思绪并不同步。
“我”就这么中招,侧腹被打了。
如果是真刀,恐怕是致命伤了。
余茜对自己说:
“少爷,您需要注意敌人的脚步。”
自己早就知道了。
但是“我”站起来,点了点头,说道:
——再来。
侧腹刚才那一下,非常疼,但是自己还是忍受住了。
余茜似乎有所顾忌,她表情不丰富的脸颊稍稍变化了。
她问自己:
“为什么要到达那种程度呢?只是健身的话——”
——那不行!
只是健身不行,自己这么打断她的话,喊道。
然后,想起来了。
余茜口中的,那种程度。
是自己提出的要求:
——没有武术造诣的人,来多少都能把他们打倒。
余茜没有询问原因,而是就这么接受了自己任性的要求,开始训练自己。
她挥舞着竹刀再次攻了过来。
很快,她善用那种步法,由静到动只需要瞬间。
视野突然后退了。
啊,糟糕啊。
这时候应该放低重心,而不是勉强向后跳啊,自己这么想到。
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思考着对策,可是身体所作出的反应,却是标准的不合格动作。
就像是,思考理解武道,而身体却是一个初学者。
……不知为何,渐渐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那种麻醉的感觉还作用在自己的大脑之中。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理解了。
余茜的竹刀破开空气,刺击自己的腹部。
疼死了,还真是不留情面,余茜是十分较真的人啊。
忍不住捂住腹部的时候,这位作为自己保镖的达人,就把竹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少爷,”眼前只是轻轻喘息,没有留下一滴汗水的标致女性对我说,“先休息一下如何?”
她的话语中带有一丝强硬,这让自己没有能够反驳她。
“我”似乎也没有反驳,同意了。
休息时间,自己和余茜坐在道场的地板上,无言地对视着。
家里的道场,平时的时候都是没有人的,只是建出来给人看,让人们以为董家是注重修养的一族吧。
余茜先行开口道:
“少爷,您在学校里面不顺心吗?”
自己立刻否定她说:
——没有这回事。
但是余茜继续说道:
“您能向我解释一下,这几天住院的理由吗?”
住院大概是为了输血,同时治愈手腕上的伤吧。
虽然这么回想起来了,但是不能告诉她。
她似乎有些伤感,然后她问我:
“您始终,无法原谅老爷吗?”
没错。
只要你的身份还是保镖,自己就不会原谅他。
我站了起来,对余茜说:
——继续吧。
啊,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因为左手的手腕,上面的伤口还没有恢复。
而且,流失了那么多血液之后,自己的左手暂时使不上太多力气。
所以,在休息结束之后,自己的姿势,让余茜稍稍有些吃惊。
不再像她那样双手握住剑,把剑尖提到鼻根前,剑刃笔直地对准敌人的中心线。
而是,只使用右手握着竹刀,身体侧向站着,左手轻轻提起以保持身体平衡。
这样的站姿,有一种让人十分熟悉的感觉。
“您的姿势,并不规范。”
我没有理睬她,而是就这么盯着她看。
余茜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说:
“我明白了。”
然后她攻了过来。
自己听到我在喃喃自语:
——注意脚步……
是啊,看她的脚步。
那是想从没有持剑的左边来吧。
突然间,左手的手指,仿佛被电流击穿了一样,刺痛难忍。
就是那一瞬间,脑海中的麻醉感,变地轻了。
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停滞了。
自己看着眼前,就如同期待的那样滑步闪入自己左侧身位,打算使用上段斩击的余茜,回想起了一些东西。
令人怀念。
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拿着树枝,在某个孤儿院内,玩耍。
那个时候,老是瞄准肚子打的,某个人。
那个,被自己指责‘赖皮’,却又嬉笑着的那个——
睁开,眼睛的话,是不是能够看见?
余茜惊讶地,看着被自己用左手两指捏住的竹刀。
自己把竹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说:
——你又朝肚子打,我就知道。
一瞬间,她的眼神回到了过去。
让人,于心不忍。
无数的话语,此刻就在自己的脑中,像是旋转木马一般不断回旋。
可是,始终无法吐露出来。
余茜的嘴唇颤动着,她发出了一声叹息,嗫嚅着,似乎要说什么。
但是没有说。
她最终,还是变得恭敬了,她说:
“您进步了,少爷。”
少爷。
是啊,少爷。
自己,之所以觉得糟糕,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如同被炽热的火焰灼烧的焦躁感。
如同被冰冷的海水淹没的绝望感。
如果,自己没有察觉到这是“我”的话,自己恐怕就屈服了吧。
……保持坚强,吗?
可以的话,不要拿这件事情,来折磨自己啊。
左手的刺痛,渐渐变得鲜明,变得无法忍受了。
想说什么,但是,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只是擅自开口:
——你还叫我少爷。
别这样。
“我”啊,别这样啊。
接下去的话可,可千万别——
——明天开始,我自己去学校就好,你不用来了。
……是啊,毕竟。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啊。
“我”松开了捏着竹刀的左手,那上面传来的抽痛。
那个时候,趁着麻醉的感觉稍稍变淡,自己思考了一些事情。
余茜,她此刻在想什么呢?
——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这么说着,把竹刀扔到地上。
余茜向我,鞠躬。
就礼数来说,那个鞠躬,十分标准。
没有需要指责的地方。
但是压下心头的怒火,还是花了自己不少力气。
转身离开的我,没有回头。
但是自己似乎,能够回头。
唔!
……唔唔唔啊啊!
每转动一点,就让抽痛感剧增。
意识变得……十分……模糊……
……自己这是,在反抗着什么吗?
……想要回头……想要看看她的表情……就算是……是强行在扭转……
……“我”……并没有把头转回去……
……转回去……转回去!……好,转回去——
了?
于是自己,看到了。
但也,没看到。
视野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余茜,没有道场,没有任何东西。
一片漆黑。
……是啊。
因为自己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段景象。
下一瞬间,就如同往常一样,意识消失了——
——
——不对。
在漆黑一片的环境内,自己大声,用思考喊道:
——诗人,你在吗?
然后得到了回答。
虽然没有语气,但是从文本看得出来,自己让他惊讶了。
诗人说:
——居然反入侵了,你是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