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事情,告诉了魔术师,因为我常常偷偷溜出去,所以他把开门的方式给换了。
就算是借用椅子先生,咒语不同了的话,我也无法打开门。
所以,我只好去恳求他。
魔术师很惊讶,他的眉毛就像是烤面包机中的面包那样跳了起来。
“你说你,交到了朋友了?”
我点点头。
魔术师——
——不,是父亲。
父亲他挠了挠脑袋,对我说:
“看了那么多心理医生,我都已经放弃了,但是你现在——”
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现在在对父亲提出任性的要求。
我请求父亲把门打开。
父亲放下了画笔,他蹲下来,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起来。
父亲经常笑,但是这个时候我感觉,他的笑容和以往不同。
“你四处乱跑,我很担心。”
虽然语气温柔,但是我听到的,并不是应允的话语。
我感到有些焦急,我使劲拉扯着他的衣角。
我想要争一争。
接着他解下被颜料弄脏的围裙,对我说:
“呵呵呵,孩子,或许今后的人生里,再没有这样,让你修复自己的机会了。”
我知道。
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因此,我为父亲带来了不少麻烦。
母亲也是因此,而离开的。因为我。
但是即使如此。
父亲,还是愿意为了我踏出画室。
那之后,父亲送我,去了那里,去了康雪哥哥所在的地方。
他对我说:
“孩子啊,我一直很遗憾的一件事,就是你实在成长得太快了,结果我没怎么能照顾你。”
我的父亲,很久以前,就让我独立了。
很久以前,我们,作为创作者,就已经平等了。
那之后,父亲回去了,留我一人在那里。
我熟知打开地下室的方法。
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之后,迈着台阶往下走。
进入已经熟悉的环境。
大家都暂时出去了。
开始的时候,未哥哥不同意让我能够这样自由通行,但是那时康雪哥哥说:
“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够自己构筑服务器了。”
最后,我被大哥哥大姐姐们认可了,他们告知了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小拓。
他被坏人追赶着,需要注意不能被别人知道这里。
所以,我知道了以后,也不能告诉别人。
今天,地下室谁也不在。
就只有小拓躺在床上,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醒着吗?”
这么轻声说着,我听到了轻轻的翻动被子的声音。
我抱着健健走过去,然后在床边坐下来。
旁边有康雪哥哥留给我的字条,上面写着:
——给瑞希:有事出去,你如果来了,帮忙照顾下他。康雪。
我把手放到小拓的额头上,对小拓说:
“38.9?”
小拓轻轻地,有些虚弱地笑了,他说:
“你就算了……你应该是瞎猜的吧。”
嘻嘻~
那个大姐姐后来告诉我她叫高晓琴。
她能够仅仅靠着手的温度感,知道小拓的体温。
就像是魔术一样。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奇妙的事情。
父亲的涂鸦也好。
康雪哥哥的演奏也好。
婷婷姐姐的微笑也好。
未哥哥的脚步也好。
晓琴姐姐的指尖也好。
我对小拓说:
“今天也是。”
小拓期待地看着我,说:
“今天要讲什么”
我也有自己的魔术。
我能够创造出,故事。
于是,我拿出手中的方格纸,开始描述我的那个故事:
——新出生的那个女孩,她实在太过脆弱。
周围的医生都十分担忧地看着她。
她的骨骼十分轻,轻到让人害怕。
她的肌肉如此少,少到几乎没有力量。
如果不把她泡在水中,这位新生儿甚至会因为床垫的压力而受伤。
她手无法触碰,只是轻轻一握,就会被捏碎。
女孩的父母悲痛欲绝。
他们想不出办法。
这时,有一名智者对医生说:
做一个密封的,衣服,把她包裹起来吧。
德高望重的智者所说的建议,被大家接受了。
于是,裁缝专门做了一套,只留出呼吸用的孔的衣服,把女孩包裹在了里面。
然后,女孩长大了。
包裹她的衣服,也被裁缝随着时间而渐渐改大。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了问题。
女孩的手臂,被布料包裹,无法变得灵活。
女孩的腿,被布料包裹,无法变得修长。
女孩的身体,被布料包裹,无法变得丰满。
于是有一天,女孩提出了抗议。
她对他的父母说,她希望能够离开这套衣服。
父母看着无法行走的女孩,十分困扰。
他们说:离开了这套衣服,你会受伤。
父母没有让女孩离开那套保护她的,紧紧裹着她的衣服。
那之后,女孩依旧被包裹在自己的衣服里面。
但是女孩不甘心如此。
她开始努力活动自己的手臂。
她学习了写字,学习了奏乐,学习了绘画,学习了雕刻。
为了让自己的手臂,变得灵活。
她开始努力活动自己的双腿。
她练习了行走,练习了奔跑,练习了骑行,练习了舞蹈。
为了让自己的双腿,变得灵活。
她开始努力活动自己的身体。
时而会在林中攀爬,时而会在河中深潜,时而会在房顶跳跃,时而会在大道狂奔。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健。
但是女孩受伤了,过度的活动让她的肌肉断裂,骨骼破损。
大家都说,这孩子不安分。
父母更是忧心忡忡。
他们苦口婆心地对女孩说:
你是做不了那些事情的。
裁缝被请了过来,缝制了一套更加坚固的衣服。
然后,女孩被迫穿上那套更加坚固的衣服。
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女孩。
因为女孩的身体是易碎的。
女孩十分不甘。
她没有放弃。
即使这件衣服,更加地限制了她,女孩还是没有放弃。
她拼命地移动着她的手,握紧笔和乐器。
拼命地催促她的腿,迈开步伐。
拼命地张开嘴,深呼吸,让空气充满胸腔,然后大喊。
本来,那是连大喊,都会碎掉的气管,现在,那器官承受住了女孩的声音。
又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开始为女孩担心了。
因为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拿检查报告给女孩看,女孩都不听劝。
就算被人们看护,女孩也找没有人的时间,没有人的地点,来反抗。
或许是在夜晚,或许是在凌晨。
或许是在林中,或许是在河岸。
裁缝很惊奇,他对女孩的父母说:
那孩子太危险了,她会害死自己的。
于是裁缝再次加固了她的衣服。
之后,又一次又一次地加固着她的衣服。
所有人都在为女孩担心。
但是,也都在为女孩惊奇。
女孩的衣服,越来越坚固了,但是女孩,一直一直在反抗它。
能从这世界上所有的伤害中保护女孩的衣服,女孩一直试图去挣脱它。
有一天,隐居的智者再次出现了。
他笑着,对所有人说: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
人们这才放下对女孩的担忧,直视那个女孩。
所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过于坚固的衣服,无法阻止女孩的行动。
每当女孩行走时,人们会觉得是一个堡垒在移动。
每当女孩奔跑时,人们会觉得是一团飓风在肆虐。
每当女孩跳跃时,人们会觉得是一发火箭在升空。
每当女孩呼喊时,人们会觉得是一道雷电在轰鸣。
女孩变强了。
人们终于应允了,他们让女孩脱下禁锢她的衣服。
然后人们再次惊讶了。
虽然她的身体,被衣服禁锢着,显得那么娇小。
但是那具身体中,那浓缩的骨骼沉重得像是铅石。
她的肌肉犹如凝固的橡胶一样结实,但是手指却如同微风一样轻快灵活。
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小的,脆弱的婴儿,已经变得如此强壮了。
——小拓静静地听着我,念完这个故事。
然后他问我:
“那个爱跳的女孩,还有这个强壮的女孩,是你吗?”
我回答他:
“不只是我。”
小拓轻轻地笑了。
他对我说:
“谢谢你。”
然后他把嘴巴藏在被子里说:
“你写得真好,我没有写得那么好。”
我离开床边,拉起健健,四处看了看。
桌上,放着几张方格纸。
我拿起来,看了看。
故事很短:
——我想不出故事,所以写了点这些。
十年前,我还只有三岁。
那时候,我所在的孤儿院,起火了。
本来是要去吃饭的,在道路上,孤儿院的阿姨过来了。
远处的走廊那里,那是火焰,摇摇晃晃的,渐渐过来了。
阿姨平时不怎么说话,她那时,拿着一把刀。
不像是水果刀的漂亮的刀,看起来很锋利。
她很严肃的样子。
她叫我快走,我听她的话,转身走了。
可是出去后只是被阿姨领着,逃了一天。
新到的房子里,孤儿院的大家还在,都跟着阿姨过来了。
唯独一个不说话的男孩不在了。
第二天,一群人来到了房子里,围住了我们。
阿姨和他们打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阿姨这么厉害。
但是阿姨分心的时候,我被抓起来了。
被蒙上眼睛,塞住嘴,带到了什么地方。
似乎是被车子运走了。
还有其他和我一起被运走的,孤儿院里面的人。
大家都很害怕。
依然被蒙着眼睛,有人拉开了我的衣服。
接着是很疼,很烫的感觉,我昏过去了。
那之后,我的肚子上有了个符号。
他们都说:
我成为了‘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