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慌乱如巨石被砸入深潭，掀起一圈圈不停息的波纹，和谐的野餐片场被女孩的面前尖叫声打乱，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场面一下子有些难以收拾。
散落一地的蛋糕碎屑，草莓酱汁洒落到手臂上，抬眼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你干嘛？”
张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拿着纸巾疯狂的擦拭着洒落在女孩手上的草莓酱料，然后小心的安慰着女生的情绪，想要遏制住她的哭声。
可很快，老师还是来了，他们看着疮痍的现场，和愣在原地发着呆的顾依诺，他们不想让事情再扩大下去，便低声询问着当时唯一在场的张琳。
“老师，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把这个草莓蛋糕弄掉了，小孩子嘛，吃不到东西就哭咯。”
“是这样吗？”老师又看了看顾依诺，问道，“顾依诺，真的是这样的吗？”
顾依诺没有看老师，她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老师的问话，她缓缓从发呆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拿着桌上的湿纸巾慢慢的擦拭着手臂上残余的草莓酱，一声不吭。
“这…”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福利院在这边也没有摄像头，所谓地真相此刻只有张琳所说的话。
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几个老师私底下盘算着，顾依诺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背景，至于小孩子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停歇了下来，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指了指顾依诺，“是她弄掉了蛋糕。”
“是这样啊，那阿姨再给你买一个更大的蛋糕好不好啊，别哭啦，哭久了，就不美啦。”
老师看女孩没有说些不好的话出来，看来事情不会再继续闹大，便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擦拭着女孩湿润的眼眶，将她抱起，离开了烧烤摊。
“依诺你…刚才是想干嘛？要是那小孩真要说点什么，我俩学分还要不要了？”张琳看着走远的众人，等目光慢慢从这里散去，她不禁质问起顾依诺。
“阿琳，你觉得林言怎么样？”
“啊？你在胡说些什么？问林言干什么？”
张琳分外不解，她有些搞不太懂顾依诺话里的逻辑，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单纯的有些可怕了，如果只是讨厌小孩，倒也不用故意做出那样的事情。
“没事儿，只是问问，有点…想他了，想问他一些问题。”
“想他？想他做什么，你不在的时候鬼知道他又在哪间酒吧玩的…”张琳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顿了顿，才改口继续说道，“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你家里不是也派车来了吗？不如先回去。”
“嗯，好。”
顾依诺起身，她也感觉自己有些累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面的酱料早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可她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还依附在上面，她看不见，却觉得它们如影随形，无论怎么洗刷，也无法被清除殆尽，犹如附骨之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那么一刻，她的记忆像是被隔离开来，一片空白的大脑却在瞬间被一片掺杂着黑暗的血红填充，她感觉自己在那个瞬间好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等她再回过神来，完好无损的草莓蛋糕已经化为了碎屑掉落到地上，只剩下满地狼籍，和小女孩尖利的哭喊声。
顾依诺想回忆，可那股突然暴起的破坏欲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此刻充斥在顾依诺心头，有的，只是沉重的疲惫感。
“小姐，是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吧。”顾依诺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她坐上了家里随行的车，然后驶离了福利院。
在车窗的后视镜中，她回首望着越来越远最后渐渐化为背景的福利院，似乎想极力记住些什么，将它们留在脑海里。
顾依诺第二次的外出到此刻便彻底结束了，到来时心头那份沉积的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可也没有离开时的那份失落感。
“小姐，你的电话，乐兰管家打来的。”
“谢谢。”
顾依诺接过司机递来的电话，她接通，“喂？”
“依诺吗？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很累的样子。”
“有吗？”顾依诺强打起几分精神，她的嘴角随之微微上扬，她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是的，刚回来还没有多久。”乐兰回答着，却还是问出了那个让顾依诺心头一跳的问题，“你忘记吃药了，依诺，昨天晚上你没有吃药是吗？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忘了。”
“依诺你以前从来不会忘记这种事情。”
“可我就是忘了…”顾依诺轻声地说着，“你们会关我禁闭吗？不让我去上学？”
“那不是禁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需要检查你的身体，至于上学…以后再说吧。”
“好…好吧。”尽管在心里早就预想过了无数次这个结果，但真正从乐兰口里听到后，顾依诺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好不容易得到走出牢笼的机会，如今又要再次失去了。
“那我就先挂了，我会让司机快点送你回来的。”
挂掉电话，顾依诺却不准备将手机还回去，她还想打一个电话，给那个人打一个电话，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次所谓的检查，可能并不会那么简单，也许…她在天南大学的生活，将会在今天结束了。
短促的通话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边还是他那温和的声音，顾依诺不禁微微握紧双拳。
“我是顾依诺。”
“依诺？你不是参加活动去了吗？找我有事情么？”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顾依诺自顾自地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她的声音有些冷。
“嗯？怎么突然有问题想要问我？”电话那边是他疑惑的声音，但他还是答应了，“你问吧。”
“我是你朋友吗？唯一的。”
没有丝毫犹豫，埋在心头的问题脱口而出，顾依诺屏息等待着，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她甚至能透过听筒感受到他轻轻的呼吸声，一切清晰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