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与棕熊走在积雪上,狂暴的寒风呼啸着,似乎在尖叫,在哀嚎。要把黑夜的一切生命都刮走,要把人间的一切希望都吹散。
在这里,只有黑暗,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们要赶快离开这里,然后去往组织的一个据点,在这个情况下,任何让都会因为失温过多而死亡,包括他们。
风几乎有些让人窒息,相柳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太久。
就这样安静的行走在一片夜幕与白雪的交界处,显得多么孤寂。
相柳忽然停下脚步,甩甩鞋子上快要融化的白雪,然后慢慢蹲下。
“老大,你……”
棕熊刚想开口问,就在猛然间,他在一片模糊的雪原上看见了一名小男孩。
他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身上衣着可谓单薄,在刺骨的狂风中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他的皮肤有着大片的青紫色淤青,似乎在全身上下,他都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根本无法想象,他究竟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才会如此伤痕累累。
男孩嘴唇呈紫色,看上去,他不久于人世。
“把他带回去。”
相柳冷漠的声音回荡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
棕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大,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相柳看见男孩渐渐要消散的生机,回应道:
“他本不应该活着,但现在,有了十分之一的机会。”
他的人生如同一场赌局,赌的不是财富,不是名利,不是权力。而是……生命。
——
令相柳意外的是,男孩活下来了。
组织病室里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穿着清一色白大褂的医生神色匆匆,他们只会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却不会关心他人的死活。
相柳径直走入一间单独病室,洁白的病床上,小男孩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相柳。
“听着,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相柳没有任何前言,开门见山地说着:
“我们会教给你怎么杀人,另外,你现在的代号是蛇。”
“记住了,驱动蛇爬行的不是情感,而是利益。”
“杀人?!”
男孩懵懂的脸蛋瞬间变得煞白,他缩缩瘦弱的身体,害怕的说着:
“可是我爸爸妈妈告诉我……杀人是不对的……”、
“他们说得全是混账话。”
相柳随口问:
“你父母呢?”
“不知道诶,我们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玩躲猫猫,爸爸和妈妈让我数到300,然后我一打开眼睛,他们就都不见了,连那辆摩托也没了……”
相柳听见小男孩的话,大致判断,应该是男孩父母借着躲猫猫之名,把他给遗弃了。
“没事,他们告诉我,只要你为我们做事,凑齐十亿,就可以让他们回来了。”
“真的吗!!!”
小男孩原本失落的眼睛瞬间明亮,他完全把要杀人这件事抛之脑后,转而欢呼,兴高采烈地几乎要跳起来。
相柳撒了一个非常普通的谎言,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会对一个堪称偏执的弃儿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啊。
小男孩此后开始了杀手训练,他勤奋的程度的程度超乎所有人想象。他没有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一有机会就训练,训练,训练,无休止的训练。
相柳对男孩的情况感到满意,一次,他偶然问男孩,你的名字叫什么?
男孩没有回答,而是兴奋地告诉他,要取个新名字,以后等爸爸妈妈回来了,就改成以前的。到时候,他们又可以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玩游戏,他不喜欢躲猫猫了,想玩搭积木了……
相柳沉默不语。
男孩的第一次任务,很意外的是,竟然罕见的要去俄罗斯的西伯利亚。
相柳至今还记得,男孩近乎完美的杀死了一屋子的男女老少,最后只受了一些轻伤。
记得那天夜晚,狂风与暴雪与那天几乎一模一样,不同在于,男孩在温暖的屋子里,在温暖中品尝着热腾腾的肉汤。
男孩问,这里是哪里?
相柳回答,俄罗斯,秋明市。
男孩听到这个名字同时,忽然灵机一动:
“这个名字好好听啊!!以后我就叫秋明吧!”
从此以后,男孩正式更名了,随相柳姓,叫宋秋明。
宋秋明十年如一日,不眠不休的想要凑齐十亿,一段时间,组织甚至出现了任务短缺的现象。
这个堪称拙劣的谎言几乎无法骗到任何人,就算是小孩子,大概率都不会相信这种糊弄人的话。
可是宋秋明信了。
与其说他是被别人骗的,倒不如说,他被自己骗了。
他牺牲生命,宁愿死亡,也要完成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没有人敢揭穿这个谎言,因为这个谎言就是他内心唯一的支柱。它倒了,就什么也没了,只留下一堆污秽的废墟,与他的尸体。
但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到几时?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有一天,他会悲哀地发现,无论自己做出了什么努力,付出了怎样的汗血……他们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宋秋明每天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直到那次暑假,已经17的宋秋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惊险的一次任务,他靠着菲尼克斯,硬生生地撑到了任务完成。但同时,他的寿命也在急速消散。
你知道吗,他一手捂着心脏,一手堵着脖子,可就是无法阻止血液汩汩的往外流淌。他几乎要痛晕过去,甚至想着一了百了,至少不用承受那么可怕的痛苦。
躺在病床上的宋秋明,在这个年纪受着巨大痛楚,但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他。
那么,为什么我那么那么努力,那么那么痛苦……爸妈为什么不来呢?
他不想知道!!!
真相不重要!
他不过,是想好好的,再得到父母的关心罢了。
他只是想和别人,一起活下去而已!!
相柳已经察觉到了宋秋明对情感病态的渴望,这也是他安排白术的原因,他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代替宋秋明对父母的渴望。
故事开头,郊狼曾经这么对宋秋明说:
【再多来几次这样的任务,你就可以漂亮的去死了。】
在相柳打破自己幻想的那一天,几乎绝望的宋秋明再次想起了这句话。
对啊……赌了十几年,自己应该结束荒诞不经的一生了吧……
不。
当自己在晚上,隔着一道冰冷木门,偷听到陈望舒与魏榆对自己的爱时……
他感觉,那十亿已经不重要了……
我爱她们!
她们才是我真正追逐的光芒!!
我要得到她们!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