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就是日璃新月。”
随着我给出的答案,他并没有对我进行指责,在稍作呼吸调整状态后摆出了冷静的表情,他站着一动不动,继续观察着躺在床上的日璃新月。
大概持续了一分钟,他终于开始行动了起来,有些老茧的大手解开我给她套上的白色衬衫,用不含以任何恶意的眼光和手法了解对方的病情。
依照从下身到上身的顺序,由腿部到检查最关键的眼部时,他用手直接撑开了日璃新月的眼皮进行观察。打开的眼皮露出了犹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从瞳孔到眼白一片漆黑,早已安分的血泪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边检查着,一边说到:“你这个小子从哪捡到她的?”
“家里。”
“家里?难道是别人直接把她塞到你家了吗?”
“没错。”
他叹了一口气,把衬衫重新给穿了回去。看来检查已经结束了。
“你对对方是谁有头绪吗?”
“是她的母亲,名字我不太清楚,不过她女儿叫日璃新月,这样的姓据我所知也很少。”
说着,我把她母亲留下来的信扔给了神藤瞬,拿到信后他便开始不停的阅读。
“你也该是时候告诉我她的病能不能治疗了吧,走路写字什么的暂且不提,但是视力,听力,还有语言表达能力这些东西能不能治好?”
他继续专注着读着我递给他的信,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严肃的眼神和刚才在车上打趣的他完全不符,微弱的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脸颊上的汗珠。在读完后沉默了一小会,他才终于回复。
“唉,老实讲,在车上听你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可实际看到实物后我才明白这有多偏离现实。”
用没沾血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露出自信的表情说道:“不过安心吧,在你眼前的可是神藤瞬这个神医啊,其他的还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但眼睛由于是刚出现症状,今天送到医院交给我处理绝对还有挽救的机会。”
“必须送到医院吗?”我不安的问道。
“必须去送,无论怎么样都要对她进行更多的检查,这类眼疾处理难度很高,只靠我通过眼睛去看是没有办法了解全面的。不过话是如此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就算是多严重的疾病都难不倒我。”他严格的话语或许是因为和平时的放荡有着很大的反差,具有莫名其妙的说服力,我也点了点头,虽然把她带出去没准会惹上过多的事情,但也绝对不能放置病情不管让她待在家中。
“把她装进这个背包里吧。”神藤瞬扔过来一个比较大的背包,示意着马上就要立马赶往医院,我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背包中提起,穿上了平日在学校不怎么穿的休闲装,便一起开始往车上赶。
即便从家中到车上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可轻便的重量依然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我提在背包里的这个少女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的事实。
“好吵。”在赶到车上的同时,我们感觉到了不远处吵闹的警笛声和明显不应在这时流动这么多的人群。由于刚到深夜的原因,这些噪音显得更加刺耳。
神藤瞬望向了远处。凭借着比我出色不少的视力说到:“好像是有人受伤了,所以被担架抬着,嗯……看外貌好像是一位金发的女性。”
“金发吗?”我不由得看了包中的女孩,有着耀眼金发的她,是否证明着她的母亲和她具有同样的特征。日璃新月的出现,一个和她外貌特征酷似的女性出现意外,无论怎么看都有着不小的关联性。刚刚些微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按耐不住好奇心和求知欲,我想要更了解日璃新月,而其中的头绪目前也只有她的母亲,这次放在眼前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可是……
我看向了留着血泪的截肢少女,这个情况下我不想弃她一个人不顾,虽然有神藤瞬陪着,但悬着的心依旧不能放下。
“去吧。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这个女孩的事情暴露的,这对你和我都没什么好处。”
“我可以相信你吗?”我的内心对于他是近乎百分百的信任,可依旧忍不住再次确认,来得到对方的肯定谋求安心感。
“哼,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神医啊,神医,作为神医,我的人脉也是很广的,你所顾虑的东西完全不会实现,因为我做事就是这样的完美。”
啊,就是这种自信满满的样子。尽力,可能,也许这些半吊子的词汇会让人陷入一些不安,但这个男人,在该正经的情况下一次都没有用这些词语,这让我无比的安心。
“那就拜托你了。”
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在光留下这句话后,我立马动身赶往被人群包围的桥边,走到拥挤的人群前,一股源自对陌生人的抗拒在心里作祟,没有时间犹豫的我只得疯狂挤入人群中。
到了案发现场能怎么样?要怎么做?那个人真的是日璃新月的母亲吗?这类东西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盲目追求真相的我没有考虑太多,在人群的推拥中终于看到了那位金发的女性。
金黄色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睛,如果说有什么能描述她最突出的特征肯定是这两点吧,恐怕日璃新月在得了眼疾之前,她那漆黑深邃的眼睛也是这样的美丽。
担架上的她正在被医生确认情况,以我这个门外汉的角度来看,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可紧贴着肌肤的衣物和潮湿的头发都证明了不久前她在桥底下的河中。
跳河自杀?失足掉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
“被害者已死亡。”在检查过后,医生缓缓的说出了真相,而更多的真相将伴随着这个尸体丢失,故事也因这个事件被延长。
在听到结果后,一瞬间我的耳朵便出现了耳鸣,周围密密麻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和夏天的蝉鸣一样扰人心烦。
“什么?死了?”
“应该是溺死吧。”
“这个河不可能这么深啊。”
“难不成是神的天罚?因为这个女人做了罪大恶极的事?”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啊。”
人在遇到依据表象难以解释的事情后,会直接把真相丢给一个叫神或鬼的家伙放弃思考,而真正理智的人则会继续了解更多的信息后获取真相。我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没有愚蠢的听信那些神鬼之说。
对,没错,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理智,我很…………
但在看到面前展现出来的真相后,我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我再也没办法让自己保持理智,因为……
“根据死者的证件判断,死者的名字叫做日璃心湘。”
在这一刻我冥冥中明白了,恐怕直到死,我也无法知道真正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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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别了鹈饲沙一后,我坐上了车,向着目的地行驶。这次帮助鹈饲沙一的选择是一次至关重要的选择,是在看到那种异物后,被惊愕住的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分钟所做出的选择。
“鹈饲从约,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我看着车上用朴素相框装着的照片,在那张照片里的是我儿时的玩伴同时也是鹈饲沙一的父亲,鹈饲从约和我的合照。略显稚嫩的脸庞以及浑身的污渍无不充斥着儿时的天真,两者的友情从那时开始就坚不可摧,这样的感情从小时候一直延续到现在,导致即便是现在我也没忘记他的死,那一天友人满是血渍的脸庞取代了儿时的稚嫩,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在生前答应他的事情逐渐成为束缚住我的枷锁,名为神藤瞬的人一生都逃脱不了这层束缚,除非根源出现问题,否则致死都不会改变。
“我真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吗?”
看着后座装着日璃新月的背包,我好似想从她口中获得答复,结果自然而然是无法得到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来肯定我,没有人来否定我,那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对吧。
黑色的高级轿车的尾灯在夜晚划过,驶向了自己心中的目的地,驶向了自认为正确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