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1年中邦阿兹市）
匹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中出现的仍是浅蓝色的天花板。
完蛋，还是在病房里。他想。
“你这次睡得很死。”麦克斯的声音异常清晰。
“几点了？”他用力挤了挤眼皮，迷迷糊糊地看了麦克斯一眼。
“下午两点。”
匹斯一听，猛地坐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
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凌乱，按照匹斯的说法，这里的一切都是以“无序几何”规律摆放的，没有人能轻易找到他的东西，除了他自己。
三个开放式书架嵌在墙上，里头填充着各种杂书，但都很旧了，读这些东西似乎有些跟不上时代。对此匹斯的解释也很草率：过去的书虽然都爱胡诌八扯，但相比冰冷严谨的现代科学影像知识，从看似荒谬的文字中却能得到更有想象力的启发。
床对面的架子上摆着各种游戏机，什么型号都有，甚至有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其中那台小霸王掌机，被改造成了一台为匹斯量身打造的mini电脑。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什么和科技沾边的东西了。
看完一圈，匹斯稍稍舒了口气。
麦克斯随手拿起小霸王摆弄着，问：“确认完了？”
“梦里的麦克斯可不会这么问。”匹斯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捂在天花板上，朝里看，在手掌中狭小的黑暗里，那些泛着荧光的涂鸦才浮现出来——各种形态的草泥马。他拿出一支笔，又在天花板上画了一个，这次是只独眼的。
“你今天不太寻常。”麦克斯说。
“嗯哼，你要是看看我做了什么梦，就不会这么说了。”匹斯麻利地摘下耳后的一连串装置，那是一种名为“导梦胶囊”的梦境记录器。
麦克斯接住匹斯扔来的胶囊，将它们和小霸王联在一起。
“对了，我睡觉的时候没发病吧？”
麦克斯一边操作小霸王，一边回答：“倒是没有，只是放了个很臭的屁。”
匹斯一听就大笑起来，但当他看到从小霸王里弹出的画面之后，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画面显示的是匹斯的第一视角：
在他所构建的东黎市中，有一座魔能塔。这座塔是整个中邦的能源枢纽，现在被幽灵占领了。匹斯按照麦克斯提供的情报，设计了一条最佳潜入路线，目标是引爆魔能塔，切断幽灵在中邦的能源供给。
实际上，为了找到最优路线突破幽灵的防御，匹斯已经尝试了27次，每一次都死得很惨。这次他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但与之前初遇幽灵的慌乱相比，已然驾轻就熟，甚至能耍得它们团团转。况且，这种没有把握的冒险，正是他最喜欢的。
路线早已烂熟于心，他在下水道和各种排气管道中间穿梭，巧妙地避开幽灵的眼线，成功潜入魔能塔禁区。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甚至比计划中的还要完美，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匹斯负责安装定位器，麦克斯发射遥感导弹。如计划中的一样，穿着磁衣滑翔翼的导弹顺着一条陡峭的抛物线升空，在魔能塔底端轰出了一个巨口，魔能引爆的瞬间，整座城市都被焚毁了，那足以摧毁一切的能量波不断向外蔓延，夜幕也随之点亮......
这时，画面像是被什么干扰，变得时断时续，然后戛然而止。
“怎么会这样？”麦克斯问。
“我的梦塌了。”匹斯想起了后面的一些情节，那些情节虽然未能被记录下来，却足以让他崩溃。“在魔能塔爆炸之后，我就掉进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梦里头，出不来了......”
“无限循环......”
“恩，而且每一层梦的跨度都特别大。在那个无限循环的空间里，我顶多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很难控制住它，越到后面越难。”说着，他的脸垮了下来。
麦克斯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在我看来，你的梦像是被某种力量破坏了，”麦克斯倒回重看那一段影像，定格了最后的镜头——涌向屏幕的蓝色火舌，像一张将要吞噬整个空间的血盆大口。单从屏幕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沸流。“从这里，画面开始出现干扰，这种干扰力的来源是你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匹斯摇摇头：“你这个无梦之人是不会明白的。我的梦没有别人能入侵，除非......潜意识，那家伙总喜欢和我作对。”
“我确实不太明白，但我想知道这次实验的结果。”
“你也看到了，魔能塔爆炸以后，我被炸成了碎片。不单是我，整个东黎，不、整个中邦我感觉都要没了......”匹斯说。
“魔能塔爆炸的威力是毁灭性的，甚至可以毁灭全世界。”麦克斯补充道。
“是啊，难不成要和幽灵同归于尽？这不划算。”匹斯挠着头又想了想：“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
“有什么发现吗？”
“你应该会对我带回来的东西感兴趣。”说着，麦克斯从包里拿出了那张芯片。
之前为了思考梦里的事情，匹斯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直到这时才发现麦克斯的异样——胸口凹进去一个大窟窿，上面糊着厚厚的贴剂，烧灼的痕迹非常明显，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以往的任务中，麦克斯几乎都能全身而退，这次却搞得如此狼狈，匹斯有些意外：“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但麦克斯却毫不在意，将芯片插入小霸王，“看看这个。”
一张全息地图在半空展开，上面有三大版块，其中两两相连，版块上分别写着“摩斯坦”、“诺文斯特曼”、“贝尔贝文”。板块之外却不是蓝色的海域，而是红色和黑色相间的熔岩地和沼泽地。
另外，还有许多透明的区域，没有任何标注，也没有任何形态。而最吸引眼球的，是这片透明区域里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它们在随机闪动着，像是黑夜里微笑着的繁星。
研究了一会儿之后，匹斯说：“什么鬼，这是游戏地图？”
麦克斯耸耸肩，“不懂，是我在中邦政府找到的。”
“哦？”一听这个，匹斯来了兴趣，“他们死了没？是不是都跑光了？”
在匹斯看来，那帮利欲熏心的政客和脑子进水的科研癖，一定是跑路了，他们跟美帝的关系一直错综复杂，逃去火星也不是没可能。
“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坟场。”麦克斯向来不会对这些事情表露出个人的情绪。
“还是拿去问问弹弓老头吧，没准他知道这是什么。”匹斯提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