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我抱着一摞双线本从办公室走出来,开始用作业本当飞盘,以“飞本”的方式开始发放判完的作业。
作为课代表和班委,同学们更在意的还是一种成就感吧,小小年级就可以体现出自身价值,能帮上老师同学的忙,会让人产生些许的欣喜。当然平常的同学是不会思考这些的,他们有的仅仅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自然我这个新任的课代表也有类似的感觉,但相对于其他富有责任心和自豪感的班委,我的态度显然有些不负责任。
对我来说,做这项工作最大的乐趣在于欣赏同学们的笔迹。从一个人的笔迹中便能粗略看出他或她是怎样的人。有人写的字方方正正十分标准,有的人写得娟秀小巧,还有没什么特点难以辨认的。我拿起另一摞作业本,上面有带着斜体的、有点像是英语的汉字、还有歪歪扭扭写得乱作一团的笔迹、横平竖直却显得有些僵硬的书写。
看到字,大部分同学的脸和名字就都浮现在我脑海中了。我们考试的卷子经常有人不写名字,但严老师恐怕凭笔迹就能判断出那人是谁了吧,我回忆着,曾经有人还被冠以“无名氏”之名调侃过。
不停地扔着笔记本飞盘,直到手中飞剩下的只有我自己的作业本了我才停下。同学们也大都记下作业后简单收拾收拾,就稀稀拉拉地纷纷离开了。我记得以前总是整个班排着队到校门口才解散的呢……
最后,值日组也走了,晓月也提前出去学校外面了。我作为最后离开的人,嗙地一声撞上了门。
“啊,等等……”有一位同学远远地从楼道另一头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别锁门,等一下!”
来人是李天仓,他立刻去拧动门把手,只可惜教室门已经被锁上了。
“我……我的作业本还在里面没拿出来啊!这下坏了。”他喘息着说道。
“那就去找严老师借一下钥匙吧,她应该会借的。”
“不是,我就是刚从办公室那边过来,严老师刚刚走了!我作业怎么办啊……”他对着我这个新任课代表急切地说着。
“那要不,你今天作业先写纸上,明天夹在本里?”我建议道。
他没有接话,倒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配上那耷拉着的八字眉,竟然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一个男生竟然能有如此极具杀伤力的眼神?他明明身高比我还高不少啊,怎么有一种像只小猫的感觉……
“好吧好吧,我给你开门就是了。”我无奈地轻声说,然后从铅笔袋里取出一把铁尺子。
将铁尺子插入门缝,找到锁销的斜面轻轻一桶,门锁就发出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教室的门框木头被磨损的很厉害,只要有一把尺子就能轻易从外面撬开锁。我也是在几天前才发现的。
“谢谢,江晓星。”他对我说了一句后,飞快地跑进去从桌上拿起作业本,将其抱在胸前。
“好了,快走吧,待会静校了,今天的事别说出去啊……”我拍他肩膀有些勉强,于是只好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了,你别学坏啊,撬锁可是犯罪。今天要不是为了你的作业本我才不会这样。”
看来以后这个事要和严老师说一下才行呢,就算这里没有小偷,也是个隐患。
晓月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我很久,刚出教学楼大门,隔着整个院子就看见她远远地笑着向我挥手了。我加快脚步跑出校门,跑到晓月的面前。
“走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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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β2016年6月22日
炎热的夏至时节,炎热而潮湿的空气不断升腾着,混杂着沥青和汽车尾气的异味,连风都是滚烫得令人窒息。毒辣的太阳烤着市区的柏油路,肆无忌惮地挥洒着热量,令市区的人们统统躲入有空调的凉爽室内。
但是在这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日子里,黑暗并非无所遁形。相反,在有限的夜幕下它们更为活跃。
20岁的江晓星站在茶几前,眯眼微笑着。他身穿一件与夏季气温不符的漆黑大衣,戴着同样黑色的圆顶礼帽,让人联想到某些伪装成人形的外星特工。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闷热程度和外面别无二致,但他细致洁白的脸上显然没有任何一滴汗珠。
在他的对面,张栉风瘫倒在沙发上,身体就像死了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张脸上掺杂着愤怒、惊恐、迷茫,还有一丝丝的好奇心的扭曲表情,表明了他还活着。
“那么,你显然已经了解到了?其他一千个我在那个美国人笔下的形象。夜魔,或者说,‘奈亚拉托提普’对吧……”
奈亚拉苏的身边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那是小田雨。她的眼睛闭着,显然处于昏迷之中,却仍然是站立的姿势。准确地说,小田雨的身体正以前倾的站立姿势漂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好像有些无形的带子吊着她的手脚和脖子,让她如同一具傀儡般诡异地悬浮着,那样子令人毛骨悚然。
奈亚拉苏的手中拿着一本大厚书,那显然是张栉风之前看过的英文小说集。
“I think it is the most benevolent thing in the world that man's thinking lacks the power to connect things with known things.Human habitation in the dark ocean, an island name for ignorance. The sea vast expanse, contain infinite secrets. But we should not sailing too far, explore too deep.”
(“我认为,人的思维缺乏将已知事物联系起来的能力,这是世上最仁慈的事了。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淼无垠、蕴藏无穷秘密,但我们并不应该航行过远,探究太深。” )
奈亚拉苏以江晓星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读着书中的句子,同时又装模作样地盯着张医生。他的眼中是鲜血一般的红色。
张栉风艰难地开口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漂浮的小田雨:“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你这个外星怪物!”
奈亚突然收起了那副可怕的、微笑着的脸,转而变成了某种更加骇人的剧烈狂笑,他说出的话依然是江晓星那中性的声音,却带上了些不可思议的神秘感:“哈哈哈哈哈……外星怪物?看来这本书你还没读完,守秘人张栉风。旧日支配者并不仅仅是地球外部的生物,它们是宇宙之外的‘生物’!而我,以及千千万万个我的其他面貌,则存在于宇宙的所有角落、所有时空之中……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他疯狂的语言和邪恶的狞笑,半空中悬浮的小田雨脖子和双手不断扭动着,好像着了魔,中了邪。她的拖鞋随着颤动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两声空洞的回响。周围静的可怕,奈亚就像是故意让这拖鞋坠地两声凸显出来似的,张栉风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更加扭曲了。
“只是你最近好像过的太安稳了呢……我需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你应该没忘记星绛镇吧。”奈亚拉苏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化身罢了,我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这种抓着别人家人威胁的大反派感觉,我早就想体会一次啦~呵呵呵,这不是人类作家最喜欢的情节么……”
张栉风脸上极为复杂的表情之中又多了一份惊愕,化身为江晓星的夜魔竟然有了和人类几乎无二的思维和感情。而且他还毫不避讳地说出了恐怖的目的。
虽然奈亚拉苏所表现出来这份思维和感情也几乎都不是真实的。
这个可怕的家伙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在疯狂的笑着,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转变让张栉风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他现在的身体完全无法移动。
“别忘了你原本的目的,如果因为有了田雨而忘了另一个田雨,她的灵魂可是会哭泣的啊……如果这样,我只好把你的‘田雨’带走了。”奈亚的语气再次突然转变,化作了一个哀伤的布道者,诉说着高深而神秘莫测的箴言,其中却又包含着与之相悖的赤裸裸的威胁。
“怎能因一时安稳忘记了你的过去?怎能因你对神秘莫测的伟大之物抱有那些许卑微的好奇心而放弃你本该查明的真相?唉,至少在完成你自身的愿望之前,不要再向神秘之中远航了。在那之后,我也许会非常欢迎你来到恶魔之王所盘踞的终极黑暗深渊中。”
奈亚说着做出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悲痛表情,似乎在为张栉风偏离他本应前行的道路而心痛不已。
另一面,张栉风的精神显然遭到了极其恶劣的打击,在奈亚拉苏不断变化的表面感情刺激下,他连惊骇都顾不上了。现在唯一支持着他不倒下的,是飘在半空中,被奈亚挟持为人质的小田雨。
张栉风的大脑中飞快思索着:“我当然没有忘掉张田雨和谭静,她们是我的亲人,即使已经逝去了八年,也仍然是!可我也不能放弃现在的小田雨啊……如果我继续去调查曾经在星绛镇发生的事,很可能会失去工作,失去现在的生活,但奈亚说的没错,如果沉湎于现在的生活,就意味着背叛了曾经的自己,背叛了回到过去的江晓星和江晓月……”
追溯过去,或是珍惜现在?这是一个令人两难的选择。
站在一旁的奈亚仍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脑袋,视线似乎透过张栉风的头骨,看穿了他的思想。
奈亚的脸上由哀愁转为了面无表情,随后他把视线转向漂浮的小田雨,竟是欣赏着她幼小的身体,从稀疏的黑发一直扫视到脚趾尖,像是故意似得露出一种十分明显的变态的贪婪目光。此时如果小田雨醒着,一定会惊恐地缩到墙角吧。
“不要动田雨,我没有忘掉我最初的目的……”张栉风咬着牙挤出了这一句话。
20岁的江晓星变幻无常的脸凝固了,他轻轻微笑了一下,紧了紧头上的黑色圆顶礼帽,此刻的奈亚拉苏仿佛又化作了一个高贵的年轻绅士。他十分礼貌地说:“如你所愿,张栉风先生,那么,我还是将这另一位梦的孩子留在您身边吧,祝愿你所希冀之事能够顺利达成,后会有期。”
接下来,奈亚右手臂前屈,左手背于身后,向张栉风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随后便没入了阴影之中。
张栉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小田雨从半空中缓缓降下,脚尖接触到了木地板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踉跄了一下还是站稳了。紧接着她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哎?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爸……爸爸。”田雨细声细气地说。这是她第一次叫张栉风“爸爸”。
张栉风缓缓站起来,搂住小田雨的肩膀安慰着,说:“田雨啊……不要叫我爸爸了,我不想让你成为那个‘田雨’的替代品啊……”
“那……爷爷?”小田雨的这个称呼让刚缓过来的张栉风又翻了个白眼。
“叫爷爷太老了,叫……叫大叔或者大伯吧。”
“嗯,大叔。”
张栉风再次抬头环视客厅,20岁江晓星样貌的那个恐怖存在早已不见踪影了。
PS:根据轻殿的书评,我接下来会仔细考虑怎样让文章往“轻”上面靠近一下了,但是梗和某些NETA仍然只能是比较隐晦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