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哭呢,或者说,真的是我在哭吗?
“你怎么哭了?”竟然是晓月而不是我先说出了这句话。“我也不知道,看着你掉眼泪我也就跟着控制不住了。”“你是不是男的啊,这么脆弱。”瞬间晓月就恢复过来了,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脸部就和之前一样,甚至眼睛周围发红的痕迹都没有。
我则只是用袖子随便抹了抹脸。晓月主动解释道:“那个大叔,真是怪吓人的。田雨平时那么乖,学习那么好,她爸爸居然那么可怕。但是我又不能当着面说他可怕,”“还好吧,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就是有点……执着。”我很怀疑执着这个形容词是否恰当。
“星绛镇出身的从来没有坏人。但他那是执着吗,那简直就是疯狂啊,居然用咱们做人体实验。你说未来八年一直是他当我的主治医生,那他到底会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啊!”听到这我才明白晓月对他恐惧的原因。我只能这样说:“不过那也是未来的事了吧,这两次最多是让测了一下脑电图,算不上人体实验的,别担心。”
“你有没有觉得,未来的事正在慢慢模糊掉,咱们正在完全变回12岁的自己啊。”她突然转换了话题。“嗯,好像是有这种感觉,我没怎么刻意去想的事,比如未来的中学和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我几乎都没印象了。不过近期发生的事,也就是我得知你的存在之后发生的事我还都记得很清楚。”
这时晓月有些悲伤的感情传到了我这:“我感觉我也在忘掉一些东西,本来我的那几年就过的浑浑噩噩,几乎不记事。只有一点我永远也忘不掉,就是在医院里的那种感觉,身上贴着东西、扎着针和管子,那种感觉,不是肉疼,没法形容的,就是……”“我知道那种感觉,真的很要命。以后去找张医生还是我自己去吧。”
晓月已经语无伦次了,但我很清楚那种痛,那是心痛,剧痛无比,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要让张医生解释估计就是恐惧症或者心理障碍,感觉心脏上压着一块东西一样喘不过气来。曾经在未来的晓月死去时我就有过那种感觉。
“谢谢,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但是我越是想忘掉那种感觉,就越是清晰,越是觉得可怕啊。”晓月已经有些无奈的笑了。“其实你不用一直强忍着,你要是一直表现的很坚强的话那疯狂的大叔也不会收敛一些,有时候要适当的表现的可怜一些,甚至是装可怜也不错哦。”我想了想,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你是说卖萌么,我不擅长。”“这……”
她究竟从哪里得知这个词的,我还刻意避开了的啊。
这时,空灵动听的熟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了:“晓星,晓月,你们来了,快点进来吧。”塔维娜在教堂门口等着我们,让我们中断了明面上的对话,而通过心灵感应说悄悄话的行为在她面前也是毫无意义的。
“抱歉,上次突然晕过去,让你担心了,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晓月把手摊开作为表示。“嗯,快点到这边屋里来吧。”
“先等一下。”晓月说着,指了指我的上衣口袋。我的天,差点忘了,那颗发芽的瓜子。
我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小生命,拿着它走到教堂前院的花圃里,晓月在旁边用她的守护者能力翻开一个小土坑,把瓜子埋在两三厘米深的地方,只把两片子叶露在外面。“嗯,这样就可以了吧。”
这时那两片叶子看起来是紫中透着点绿色,这才是正常的颜色。为什么在地下室看到的是白色的呢?我想和守护者的力量有些关系。
塔维娜在旁边看着晓月不动手的翻土,以及我手中凭空发芽的奇特瓜子,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点头微笑着说了句祝贺。星绛镇的居民并不认为守护者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至少日常生活中没有区别。
进入房间后,塔维娜和晓月坐到了土炕上,而我则是坐上旁边的木椅。我问塔维娜:“我说,塔维娜,你对守护者的力量是怎么看的?”塔维娜并不是星绛镇的原有居民,而是来自国外,我想她也许会有一些其他的看法。“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们,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她的话是直接送到我脑子里的,看起来塔维娜很享受这种交流方式。
“真的没什么了?”“哥,你又这种语气,总是逼问别人有意思么?”晓月似乎相当不满,但我真的没有“逼问”啊,我可以理解镇上居民对守护者的无条件信任和默认,但我十分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如张医生对他研究的疯狂和执着,我也十分想知道到底真实是什么。这种想法大概是好奇心所致,俗话说“好奇害死猫”,更何况我并不是猫。
这时塔维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守护者’这个名字,意味着你们是要保护某种事物或者某个人,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我和晓月相视无言,只能摇摇头,因为我们的确不知道。根据张医生的调查和推测,是“梦境之门”。但我并不这么想,甚至梦境之门在哪里,怎么样,都无人知晓。塔维娜继续开口说:“在我们的教义里,唯一冠上‘守护’之名的,只有天使,据说我们在古代的祖先建立了七十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而后来,又有了成千上万没有名字的守护天使,他们守护的,是世间的一草一木和每个生灵。”
塔维娜的这段话给我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守护的是什么啊。”“失去自我的天使会变成魔鬼哦。”塔维娜用十分吓人的语气对我说。
“我们可不是天使啊。我觉得,我想守护的东西就是你们吧,朋友和亲人,还有表姐、刘开阳、张田雨、姥姥姥爷他们,还有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也许还有那个该死的医生,还有阿呆,还有……那棵向日葵小苗。这些,都是我最不想失去的啊。”我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还有星绛镇这片土地啊,晓星我记得你提到过未来星绛镇的样子吧,我可不希望真的变成那样啊,简直是……全毁了。”
确实,我亲眼目睹过未来星绛镇被各种利益和恶意所侵蚀的景象,未来的星绛镇被人开发为旅游景点,确实是富裕了,但美好的表象下却暗藏着无数的掠夺、欺骗和污染,山荒了,水浊了,人心不古了。而且还有那可怕的怪病……现在回想起来,今天仍有些封闭的星绛镇却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了。
“生命和土地,正是你们的力量呢,这就是要守护的东西哦。”塔维娜微笑着看着我们,不动嘴地说道。“塔维娜你真是一语道醒梦中人啊,我现在非常明白了。”我快速回答道。晓月也跟着点了点头,有心灵感应的好处就是,不论什么样的感情都能一瞬间就理解和接受。
“其实,虽然我信教,但我不喜欢上帝,教义里他给我们好多规矩和惩罚,还有灾难,但是一点好都没有,太专制了。有自己思想的堕天使才更像你们这样的人。啊对了,别把我说的这些告诉神父啊,要不他会狠狠教训我的。”
看来塔维娜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修女,甚至可以说是异端了。而在她眼中‘守护者’是天使,我们是堕天使吗……
如果可以如此简单就不再迷茫,我们又为何时常行于雾中而迷惘不前呢?也许正是缺少塔维娜这样的人来为我们驱散迷雾,并给予我们信念和决心罢了。
教堂的客房只有一间,里面是土炕,晚上洗漱后,我和晓月只好像以前那样各占了床的一个边。这种土炕冬天可以烧火取暖,夏天还能当凉席。实在是比席梦思床垫伟大得多的发明,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硬。
“感觉塔维娜好聪明啊,这么小就会说两门语言,还懂得对教义提出自己的看法。真是不简单。”晓月这样感叹道。
“嗯,确实。不过这是后话了,之前我看你对那个地下室感觉很不舒服,就有点急着出来了,那个大叔也没有留我们继续说的意思。还有好多事没问他。比如‘奈亚拉苏’究竟是什么东西,奈亚本身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觉得他是故意没告诉我们啊。”我仍然在想和张医生的谈话。
“抱歉,因为我的原因没得到更多的消息。”晓月这句话却并没有愧疚的语气。
“你那里需要和我道歉,你不是总能读我的心么,对我这哥哥太见外了吧。”“我和你开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好吧,我听出来了。那下次去找他的时候一定得全都逼问出来才行。”
“嗯,你拷问那个大叔我没有意见。”“……”
我让晓月先睡,准备一会再把她叫醒,在半夜时到外面看看。可是即使躺在那么硬的炕上,尽力睁大眼,我还是没能抗住睡意,陷入了近十小时的睡眠之中——唉,明天早上醒来,虽然晓月不会生我的气,但肯定要对我不太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