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囚室里无处藏人,门紧紧锁着,窗口又有结实的铁栅栏,但这个人就凭空出现了,罗轩姑且算是知道奈亚拉苏是怎样的东西,还能接受,可是……
娄一谦猛地抽搐了一下,用手按住胸口。他也已经老了,心脏也不太好。这八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安静和孤独,今天精神上连续受到冲击,让娄一谦在短时间内有些难以接受。
他毕竟曾经是军人,看到奈亚拉苏的身形后很快便冷静下来,严肃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奈亚拉苏开口了,他的说话声十分阴沉:“罗镇长说过,当年封锁星绛镇时,只放走了一辆救护车,当时我就在那辆车上。我是守护者,是回报者,是复仇者。也是传达信息的人。请你认真和我说话。”
罗轩老人看着面前这个“人”,怔住了。他似乎在奈亚拉苏身上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不仅仅是外貌的相似,更像是自己的记忆与这个身影完全重合了。何况此时的奈亚并未释放出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娄一谦无法理解这莫名的话,他紧张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再问一次,即使你已成为弃子,仍然不愿背叛这个国家?”奈亚的声音带上了疑问语气,却依旧平缓低沉。
“一派胡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娄一谦大叫道,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奈亚拉苏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向锁住的铁门说:“那么,换一个问题,你想离开这里吗?”
娄一谦明显动摇了,虽然隐隐能猜到一些当年的事,但他蒙冤入狱八年,连自己的罪名是什么都不能确定,说不想出去那肯定是假的。所以他改口说:“这可是秦城,你说出去就出去?”
奈亚拉苏只是神秘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手心向上伸向了他,好像在作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娄一谦心里已经更加剧烈地动摇了,这两人能进来本就很不可思议,带着自己越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样便会成为逃犯,原本无罪的自己便会真的有了罪名,但不离开这里就永远没有机会申冤……
娄一谦的内心仍然矛盾着,奈亚拉苏却没有给他继续纠结的机会。这个年轻人平伸出的右手突然紧握成拳。
接下来的场景足以令任何意志坚定的人发出尖叫。随着奈亚拉苏的动作,娄一谦爆炸了,如同拧干海绵一般。他灰白的发色、浅蓝的囚服,还有略显干枯的肉色皮肤,全都拧成一股,就像被粗暴丢入滚筒洗衣机里的物件似得,完全丧失了人形,却诡异地没有流血。随着如同扎气球一般的爆裂声,这原本是人体的东西迅速地被吸入位于他头顶上方的一个裸奇点中,连惨叫都被吸入了。
仅仅不到一秒,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只是罗轩老人正面向奈亚拉苏,并没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他扭过头才发现,那张椅子已经空了。
“放心,他没死,你可以走了,到那个城市去找张栉风,过些日子我们会再见面的。”奈亚拉苏并未看向罗轩,而是盯着那张铁椅子。他不再刻意压低声音,江晓星略显中性的声线倒比那低沉嘶哑的嗓门好听些。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直接探知当年星绛镇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一种力量在阻止我。虽然可以通过其他线索推测出当时的事,但这反而让我更感兴趣了呢。你知道让奈亚产生‘好奇’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吗……”奈亚拉苏的话语在罗轩脑中回响,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故意说给这个守秘人听。
江晓星的身形随即不见了,牢房的门也为他打开。罗轩老人咽了咽唾沫,拿起拐杖向外走去。
罗轩老人远远地离开监狱后,奈亚拉苏再次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这一次是在中控室。除了他,整个房间内的其他人全都和门口的守卫一样保持着静止,仿佛他们的时间遭到了冻结。一名值守人员的手指悬在半空中,像是做着一个不雅的古怪手势。
[“这个时代实在太麻烦了,到处都有监控。真想把这里直接毁掉,让他们的理智值都变成负数,呵呵呵……不过现在还不能这样,我可不想作为江晓星被通缉,毕竟现在的江晓星是‘人’啊。”]
20岁的江晓星环视整个监控室,看着凝固的值守们,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但即使是这个表情都显得恐怖无比。接下来,奈亚拉苏开始改写监控设备的记录,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机密的管理密码。
为了不失去江晓星这个方便的化身,他仍然以人类的方式进行思考和行动。早在人类文明之前,他的形象就已经出现在了智慧生物的文化中。但现在,因为一位渺小的人类作家的预言,他却将自己在人类语言中原本的名字也隐匿了。
对奈亚拉苏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仅仅是有些麻烦罢了。
不久后,这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所有值守人员都从静止中恢复了。
天黑后,一辆加长越野车开进了大院,一队身穿黑色警服的人从中冲出,像是在周围搜寻着什么。然而他们的目标早已消失在了这个时空中,虽然是暂时的……
----------------------------------------时间轴分割线-------------------------------------------
时间线α2007年8月4日
昨天下午,张医生就回到星绛镇了,而且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是姥爷接的,他听到一个大叔的声音说找我和晓月后感到大为疑惑,还问你是谁。也不知张医生怎么解释的,姥爷把话筒给了我,并没问什么。
于是今天,我和晓月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和晨雾朝教堂去了。如果晚些出门恐怕童欣会找过来,把我或者晓月劫走去军事基地。今天是周六,就让她自己去找那两个兵小哥吧,我认为军事基地的情报仅从表面上无法取得更多了。
我并不讨厌童欣这个人,但怎么说呢……她这个人并不在意我们的感受,为了那些鸟的事已经麻烦我们很多次了,晓月也明确表达了不耐烦,宁可去见张医生也不愿意和童欣一起去摘鸟了。
“所以说,今天童欣只能自己去了。不过我总觉得当面拒绝不太好啊。”
“所以说,现在你很不正常啊,有哪个小孩会在意这些复杂的东西。”晓月刻意模仿着我的句式说。
两人已经到了教堂门口,虽然现在是盛夏时节,但清早的阳光还不是很热,照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
比起外面,教堂大厅里却有些微的凉意,最前面的座位上是反差强烈的两个小身影。
塔维娜仍然是一身黑色长袍,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十字架项链,非常正式的装束。而张田雨并没有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连衣裙,是一件米色衬衣和肥大的浅绿色短裤打扮,和她的细胳膊细腿对比起来略显违和。
“晓星,晓月,你们来了。”塔维娜似乎是跪在长椅上朝我们打着招呼,张田雨也转过身来招手示意。
晓月跑过去和她们坐在了一起,我却是理着有点晕的脑子,慢慢走过去。
以我应有的心理来考虑,现在正是懵懂的年纪,我认为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窘迫。后院的两个男孩并不经常来教堂,学校的朋友在假期又是离的比较远,因此自己身边的玩伴几乎都是女孩,即使在家里也是这样。
我能非常明确自己对她们都是极为单纯的友情或亲情,现在我的年龄仍然没有迎来青春期,甚至男女之间的区别都不是很明确,都是“孩子”罢了。但我脑中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我:这样不太合适。
我也确实渴望有关系更密切的同性朋友,像左一和“耗子”那样的,而非张医生那种年龄不小的成人。至于刘开阳那个坏小子,在我以前的记忆里,我总是把他当一个大哥哥看待,但自从穿越之后,我却有些看不上他了。
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位医生还有罗轩镇长,相比同龄的那些男孩子来说有更多的认同感,又有一种微妙的矛盾感,因为他们是比我老许多的大人。
这种不太正常的感受恐怕是我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上的差距造成的,希望我不要变成精神分裂症才好。
“那,今天做什么?”塔维娜捋着自己的头发问。
“喏,这个。”晓月说着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根长长的皮筋,她在路上已经把玩了很久,却不知刚才藏到哪里了。
三个女孩都互相点头,只有我摆出一副哭脸。这就是身边没有同龄的男孩所带来的另一个苦恼,这样潜移默化下去我精神上迟早要变成一个伪娘。至于伪娘这个词汇的来源,我印象中早已模糊了。
我连忙摇着头发出一阵反对的声音:“嗯嗯嗯嗯……不要,我不想再当一天竹竿,咱们玩点别的?”
“那,玩藏猫?”晓月立刻说,她似乎又对我读心了。是了,在教堂大院里,这是唯一比较有意思,又适合任何人群的游戏。
四人到了院里,我们决定是让张田雨来抓,顺便让她试试守护者的力量对于“风”的感应能力,我只是抱着一点好奇心,真的不是张医生那样可怕的研究者。
开始倒数前,张田雨有点犹豫地说:“那个……晓星,晓月,待会午饭你们来我家吃吧,我出去这几天落了不少作业,我昨天看了看,还都挺难的,特别是数学,你有空教教我呗。”
我哑然,竟有这种好事,正愁没借口去她家里找张医生呢!但作为优等生的田雨竟然会让我来教数学,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小学五年级的数学题已经难到这种程度了?不会是奥数吧。
“行,那中午再说吧,现在还挺早,应该还没到9点吧……”我看了看太阳,回答道。
“30、29、28……”张田雨没接我的话茬,而是从口中发出不明的倒数声,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还以为她在说什么数学题。直到晓月拽了我一把说:“快跑啦,你玩不玩,要直接认输?”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还在玩藏猫,立刻环视四周,然后朝着花园的方向飞奔而去,背后的倒数声已经不足10了。千万不要第一个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