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水里呆久了,适应了有浮力托着身体,上岸后觉得四肢很沉重,况且我们身上还携带者沉重的深潜设备。我和张医生七手八脚地费了半天劲,才把晓月拖上岸。张医生把昏迷的晓月抱到亭子里,平放在那石桌上。晓月的身高刚好和石桌差不多。
稍微一检查,还好心跳呼吸都还正常,也没有呛水,为什么她会突然晕过去?我只能先把晓月的头盔和脚蹼等等装备都取下,以减轻她的负重。
“晓星,你在旁边么?”晓月在我脑袋里说话了。
我赶忙低头,晓月已经睁开眼了,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晓月试图坐起来却失败了,只能继续躺在石桌上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田雨拿着两个矿泉水瓶走过来,说:“喝点水吧。”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在下面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水,唯独嘴里干巴巴的,嘴唇都有些起皮了。我赶忙接过水瓶猛灌了几口。晓月还是坐不起来,只能由我扶着侧身喝了点水。
“抱歉,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张医生突然说,“我没考虑到你们的心理因素,之前练习的时候也没有到过那种深度。你会感觉累,会晕过去,我认为主要是心理压力过大。那种一点光线都没有的地方,是个正常人多少都会受不了的。”
晓月听了张医生的话,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又闭上了眼。我能感觉到晓月很失落,或许还有些自责。
张田雨悄悄凑到我旁边:“晓星,下面是什么样的啊?居然能把晓月吓成那样?我觉得她平时胆子很大的……”
“用一个字形容,就是黑,真是黑的要死。那下面除了水就是石头,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你绝对不会愿意去的。晓月能坚持回到水面上再晕过去我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深呼吸了一下,一口气说完。
张田雨本来就比较胆小,听了我的话直缩脖子。我看见自己的两条腿也在不受控制地哆嗦,自身动脉血管的跳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休息了一会,我多少从不断发抖的状态中缓过来一些。张医生坐在我的正对面,手里揉捏着一只脚蹼。我们中间是仍然直挺挺地躺在石桌上的晓月,我不由得产生了实验台、手术台什么的糟糕的联想。
“其实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我是找到湖底了。”张医生起身走过来说。
“嗯嗯,什么?”也许是对张医生的话题感兴趣,也许是单纯因为他走了过来,晓月突然弹起来,由平躺着变成了抱膝正坐的姿势。
张医生眼神怪异地看了晓月一眼,对我说:“实际上潜水考察的工作,得下去好几次甚至几十次才行。有守护者的能力,咱们这算是取巧。我也大概清楚下面是什么样了。还有在面罩里说话听不清的问题,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跟我控制水压有关系,影响了分子震动什么的,这个细说比较麻烦,总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张医生用手比划着说,“还有就是湖底的样子,嗯……这个不太好说,画出来比较容易。”
他环顾四周,在找能在地上写画的石头。我默默站起来朝张医生走去,晓月仍坐在石桌上,很配合地从身旁的布包里取出了我的硬皮本和笔。
我习惯平时身上带着笔和本,这个习惯也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方便。
“咳咳……啊,谢谢。那下面大概是这样的。”张医生接过笔本,画了一个下凹的、像是大型粮仓的形状,底部是如同漏斗一般的锥状。
“不算这边水浅的位置,那半边湖底下就是这样一个形状。咱们这次到的位置是这里。”张医生顿了顿,用手指着那抽象的图画说,“大概四五十米深,这个位置有一个洞,里面很深,暂时不知道有多深。还有这里,湖底这也有个洞,那下面应该就是沉露暗河的主河道了。”
晓月看起来还是有些累,把头横枕在膝盖上,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到湖底去,看看下面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这比较费时间,而且下面很黑,你是知道的;第二是去探索那个洞,里面有多深不知道,而且同样黑,不知道情况就进去比较危险。你们决定吧。”
说完,张医生转身坐在了石凳上,等着我的回答。
我走到桌边,说:“不管怎么着,晓月你暂时先别下去了吧,我和张医生一起去就行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我也……”
我抄起手来,严肃地说:“别闹了,下次你要在水底下晕过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放心我,反过来我也一样啊。”
“好吧。”晓月总算从石桌上爬下来,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
我转向张医生说:“那,大叔,咱们先去湖底吧。”
又费了半天劲穿戴上全套的装备,换了新的气瓶,我和张医生先后跳进水里,再次向那漆黑无比的湖底潜下去。
仍然是张医生带头,我在后面跟着。有了上次的经验和之前留下的缆索,这次我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下潜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到了全无光线的深度,我打开头灯和手电继续前进。
张医生回头对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又过来把手按在我的肩上,顿时我觉得耳朵里一阵生疼,伸手想去按,却被潜水头盔挡住了。
“能听得见吗?”我耳边传来张医生的说话声。虽然相当不清楚,但我也算是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能听见,就是,有点耳朵疼。”我捂着头盔上耳朵的位置,这种压迫耳膜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哎,好了,不疼了。”我瓮声瓮气地说。看样子张医生用他“水”的守护者的能力做了一些调整,但目视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继续下潜了一会,我们贴着的岩壁由完全垂直变成了有一些斜度,张医生把那缆索系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闷声说:“到底了,接下来一定要跟紧我,这里的水流很奇怪。
潜水手电只能照到有限的范围,不过听张医生说,湖底的形状就像是一个硕大的漏斗,漏斗的内面上只有被水流冲刷得极为光滑的岩石,标记来路的缆索都没有地方可以系挂。
我仍然没有找到“线索”可能存在的任何迹象,如果晓月在这,整个湖底有什么东西应该就会一览无余了,让她留在上面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我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晓月的心理压力已经够大了,再强行下水,昏在水底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很有可能出事。
张医生用头灯照着我的脸,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我前往湖底的中央,也就是漏斗最低点。到了这个距离,我们身上的照明设备已经可以看到湖底的正中心了,那里有一个硕大的岩洞,一眼望不到底,其下的水透出阴森的蓝灰色,而非上面的漆黑一片。这很不寻常。
张医生拦住我说:“别靠近,那里危险。”
我正疑惑,张医生打开了那个防水袋,里面还有不少小的密封袋,全是我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器械。他取出一根长吸管般的东西,又合上了袋子。
“把灯关了。”张医生说着熄灭了自己的头灯和手电,见我没动作,又说了一遍:“把灯,关了!”
我只好照做,随即身边陷入了一片漆黑,但那下面的大洞似乎仍然透出一丝丝阴森的光线,就好像水体本身在发光。
随着咔咔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张医生手中那个管子亮了起来。原来那东西就是个荧光棒,夏日的夜晚孩子们经常拿来弯成环戴在手脚上的那种玩具,不同的是这个荧光棒的亮度要强上许多。
张医生一松手,那荧光棒就在水中缓缓落下。诡异的是,到我们脚下不远处,那荧光突然加速,开始朝一个方向快速飘去,绕着那大洞开始转圈,并且越转越快,圈也在不断缩小,远远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光点。最终,那光点被吸入大洞中不见踪影了。
我大为惊恐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暗流。这个湖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水就从那个洞里流出去。湖面不变化,应该有注入水的地方才对,但我还没发现。”张医生慢吞吞地说,他仍然没有打开头灯。
“所以下面的石头才会那么光滑。我的力量也无法对抗这个漩涡,下面的水流速度快的难以想象,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接近湖底,那下面也不可能保留什么东西,肯定全都被吸到下面去了。”
张医生的大手紧紧攥着我的胳膊,生怕我被吸走。我也对脚下的巨大暗流感到无比恐惧,这时只能依赖这个大叔了。
张医生拉着我朝上游了一点距离,说:“把灯打开吧,咱们回去,气瓶用了差不多一半了。”
“等等,别开灯,我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了,看下面。”我急切地叫道。张医生没有打开手电,随我向下看去。
随着我们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湖底的微光也开始显现了。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了漩涡里有些灰白的光点,但那不是眼睛看见的,而是我通过守护者的力量看见的“生命”。说来也神奇,我可以清楚地区分这种感知和视觉的区别。
“这真是……太神奇了。”张医生也不禁感叹道。看来他也能看见了。
此刻,我们下方正渐渐显现出一串串细微的蓝绿色荧光,它们有的随着漩涡盘旋着,有的固着在湖底的岩石上,那些细微的光点散布在整个湖底,如同美丽的螺旋型星轨照片,就好像是是湖底的另一片星空。
我非常清楚,那些光点都是有生命的,可能是某些微小生物发出的化学荧光。
湖离星绛镇不远,但湖底是人们所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这里是一个永不见天日的黑暗国度,这里的居民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神奇生灵。
真的好神奇,那大洞中古怪的光亮也许就是这种奇特的生物产生的,即使是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命依然熠熠发光。
“回去吧,这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我打开头灯,照亮了张医生头盔下的双眼。随着人工光源亮起来,周围那些小生物们发出的微弱荧光在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PS:
啊啊抱歉又拖更了,最近在为7月份征文写另一个短篇的存稿,这本书的更新速度仍然是1周2更,进度不会变,落下的会补回来的。